45. 第 45 章

    "...是正经营生吗?”
 




    阿溱忽然忆起,这人虽说得冠冕堂皇,本职却是神棍。还是个连自己母亲都骗不过的神棍。
 




    “正经。”
 




    牧归回得干脆,阿溱反而更不敢信。
 




    她试探道:“日后就职,我做什么?报酬几何?休沐几时?”
 




    “负责送人入官府,丢人出官府,举着牌子罚站,”牧归回想初来时,信口拈来,“报酬视工作情况给,一般是六日一休,加急时,半月或一月一休。”
 




    “...多谢。”
 




    阿溱叹了一口气。
 




    先是限制出行,再是见友人,最后清冷小院,铁锁曳地。哭闹绝食都不成,父母的态度和铁链一样冷硬,她的心也如死水。
 




    事到如今,由不得她。
 




    宽慰也罢,安抚也罢,牧归和她不过几面之缘,萍水相逢,已给予一个陌生人的最大善意。
 




    “愿意的话,明日午时前,将其中一个交给阿琰,另一个留给你。”
 




    牧归拍拍手,将两样东西塞进她怀中,态度不容拒绝。
 




    阿溱透过牧归,向四方规整的墙壁遥望,目光空而远。
 




    她忘得出神,不知想些什么,环抱着的手臂却渐渐收紧。
 




    “我们吵了一架。她不会来了。”
 




    牧归笑了笑,视线在锁链上一顿。
 




    “吃得还好吗?”
 




    “我还有些糖糕——”
 




    阿溱闻声,碎步小跑入屋内,叮当声中,她端着一盘糕点,袖一挥,一愣,走近桌子,扫开杂乱放着的胭脂水粉,将盘子放在清出的空地中。
 




    落盘的刹那,阿溱有些瑟缩,面上生出两道红晕。
 




    糕点暗黄色,垒成宝塔,撒着嫩黄的桂花粉。塔尖上嫩黄去了大半,隐隐一道牙印,阿溱面上红晕更甚,伸手取走这块。
 




    “抱歉,只有这些了。”
 




    “挺好吃的。”
 




    牧归另取一块,嚼碎吞入腹中,顺势往外走。
 




    庭院微寒,夜色如水。
 




    婆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听到声响,眼皮抬了抬。
 




    牧归扶着门框,回头淡淡道:“记住了。”
 




    门重新合上,婆婆撑起身子,绕过牧归,将锁摆回原位。做完这一切,回到方才的位置,抱膝假寐。
 




    似乎因今晚过于太平,一些佣人已抱着枕头休息去了,每间屋前只留三四小厮。
 




    牧归翻墙而出,往前又行了百米,确认他们没有发现后,这才捂住嘴,扶着墙的手缓缓下滑,腰也跟着弯了下去,背剧烈地抖着。
 




    良久,牧归抓着墙站起,手随意在身上抹了抹,留下道道暗红。
 




    强压□□内不适感,牧归向山寨赶去。
 




    山下静悄悄,山上有人作妖。
 




    离山寨还有百米距离,却能看见山上火光冲天,哭喊地动山摇,如群魔乱舞。
 




    牧归披上三当家同款战袍,轻功下行如电快如风,远远瞅到寨子前的灯笼,和那扇厚重木门。
 




    木门关得不严实,开了一条缝,谈话声顺着缝隙流了出来。
 




    “二当家,不是俺不信你,你也该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声音沙哑粗重,喉音浓重,肺管似被人扎了道口子,呼呼地往外漏气。
 




    “安子一向稳重。”
 




    二当家将矛盾丢给牧归,闭口不谈信任问题。
 




    他似乎和面前的人谈一项交易,她作为筹码,被摆在桌上,任他们揉搓。
 




    “稳重?”喉音更重,男人似乎想笑一下,却没成功,“那好,我问你,他人呢?”
 




    “再过一刻钟,他会来的。不来就——”
 




    牧归瞬时明白二当家的意图,抓了一把土,往脸上一抹,抢在他之前,后退几步,砰的一声撞上木门。
 




    门发出爆裂尖啸,向后躲去,眼前光景失了遮挡,一一现出。
 




    二当家和那人各带了三个手下,听见这一声,吓了一跳,分别扯过一人,挡在自己身前。
 




    牧归衣服还算整洁,只有腹部位置一片暗色。她惊慌闯入,捂着的位置还在缓缓往外渗血。
 




    不堪忍受非人痛楚,嘴唇煞白,眼眶湿润。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为面前少年添上几分柔弱和无措。他们猜到安子很年轻,却没想到他竟是个娃娃。
 




    谁让他受伤的?
 




    谁惹哭了他?
 




    发生了什么?
 




    在场六人齐齐愣住。
 




    一众惊骇目光中,牧归慌不择路朝里冲,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变得尖细:“救命,救救我!我们之间有——”
 




    “安子,回来!”
 




    牧归跑得不快,身后一下多出几只手,向她头、胳膊、肩等几处抓来。避开几只,又来更多,众人回神,纷纷上前制止。
 




    挣扎力度越来越小,少年终于安静下来。
 




    “安子,什么事?”
 




    少年似没听见,无神的双目扫过眼前表情各异的众人,落在一人身上,忽地不动。
 




    眨了眨眼,少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眼底满是惊恐,掐住自己的脖子,双脚划着地面,欲往后退。
 




    少年挣扎力度比方才大了几倍,他们只觉手上传来可怖牵扯力,随之而来的关节处撕裂般的痛,
 




    “你……”牧归撞上一个矮小的男子,无视他想扶起自己的动作,蜷缩成一团,咕哝着:“...不可能会背叛我,不能...难道他真的?”
 




    咕哝声越来越大,比正常说话音量低一些,却正好能让每一个人听清。
 




    这边的动静同样吸引了远处的几个人。他们喝酒的动作一滞,脸颊鼓起。
 




    “封锁寨子。查,”二当家当机立断,冷脸沉声道,“都别传出去。”
 




    二当家亲自扶着牧归,面上带着无可演示的忧心,配合她的动作,慢慢地行。
 




    进了屋,二当家引牧归坐到椅子上,自己则来到窗前,合上帘子。
 




    挡住窥探视线后,二当家点了一支蜡烛,确认无人能看进此处,肩膀一松。
 




    二当家走到牧归边上,踢了椅子一脚。
 




    “起来。”
 




    牧归滑下,在地上跪好。
 




    二当家面色这才好看些。
 




    “谁把你打成这样?”
 




    牧归不吭声,只是将头低得更低。
 




    瘦削的身躯显得更小。他将自己缩成一团,露出脆弱的脖颈。
 




    二当家注视着她,嗤笑一声。
 




    “果然如此。”
 




    牧归正研究二当家的鞋。
 




    鞋边有些竖条纹,二当家一穿,比她更像神棍。
 




    动作有时比语言更有说服力,尤其对于二当家这种。
 




    多说多错,她不说话,二当家自然会帮她想好起承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