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了轮休,全员轮转,生意逐渐好了起来,上门的顾客也越来越多了。
六月下旬的一天,一个生意人打扮的顾客,在小渔村点了三样精美的小食,外加一壶好茶,一盒哈德门香烟。客人吃完早餐,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踱步到柜台前,向林小芳兜售起他的货物来。“老板娘!我有两张红毛狐狸皮,去年硝的皮子,二十块钱一张,要吗?”
正在清点货物的张桦,听到这句程峰教给他的接头暗语,马上竖起了耳朵。
“什么杂毛狗皮?这么贵!我们店只卖货,不卖货,请先生你多走一家吧。”林小芳听到这句变了数目的暗语,知道是李子荣派来搅局的,故意大声嚷嚷。
兜售红毛狐狸皮的客人碰了一鼻子灰,结了账,灰溜溜地走出店门。
“老板娘!我肚子疼。可能是昨晚吃坏了肚子,我去一趟茅房。”张桦突然捂住肚子,向林小芳告了假,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店门。
魏见槐见张桦出了店门,放下手里正在清洗的萝卜,解下围裙,向钟成使了个眼色,悄悄尾随张桦而去,
张桦一路暗中尾随兜售狐狸皮的商人,穿过街口,进了一条小胡同。
魏见槐尾随张桦刚刚出了街口,正欲拐进小胡同,却被黄安从后面拉住了。
“魏兄!老板娘叫你和我一起去进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呀?”黄安问道。
“啊?噢!钟成做早点的调料快没了,他叫我买点醋、酱油、盐和胡椒粉,我在街上转了一圈,正在找调料铺子呢。”魏见槐信口胡诌道。
“难怪我找不到你呢,原来是买调料去了。快点跟我走,老板娘催得急,先进日杂生活用品要紧,调料明天去买也不迟。”黄安不由分说,拖住魏见槐就走。
“要不,你叫钟成跟你一起去进日杂货品吧。我还是去买调料,我们分头行动,不然,明天的早点出不来,会耽误生意的。”魏见槐极力阻止黄安道。
“买调料事小,满大街的店铺里都有的卖。不是我找你,是老板娘安排你跟我一起去货主的仓库进货的。”黄安拦住魏见槐,再三向他解释道。
魏见槐看了看胡同口,早已不见了张桦的身影。他想了想,就算他追进胡同,也不可能追上张桦,他只得放弃跟踪,与黄安一道去进货。
张桦在小胡同的另一头,叫住了兜售狐狸皮的商人。“先生!等一等。”
狐狸皮商人回过头来,疑惑地询问张桦道:“这位兄弟!有何指教?”
“听说先生有硝好的狐狸皮卖,我正想给我老母亲做一件皮衣,不知你的狐独皮是什么颜色的,多少钱一张?”张桦来到狐狸皮商人面前,直奔主题。
“噢。原来如此!我有两张红毛狐狸皮,去年硝的皮子,三十块钱一张,先生要吗?”狐狸皮商人犹豫了一下,坐地起价,把价格上调了十块钱。
“你去银行抢钱吧。”张桦见数额不对,觉得其中有诈,转身调头就走。
“等一等,先生!”狐狸皮商人叫住张桦道:“如果先生真的要给老母亲做皮衣,想买狐狸皮,价格方面可以商量。”
张桦扭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狐狸皮商人一眼,问道:“多少?”
“二十五!”狐狸皮商人抬起手臂,在张桦眼前翻了翻手掌。
张桦摇了摇头,再次转身,准备离去。
“二十!”狐狸皮商人在张桦背后喊道。
“太贵了!十块钱一张卖不卖?”张桦盯着狐狸皮商人的眼睛,还价道。
狐狸皮商人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张桦的手,心情十分激动地说:“同志!我叫李忠,叫我老李就行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一直在等上面的指示,老李同志!终于把你等来了!”张桦热烈回应道。
李忠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信封,递给张桦,小声吩咐道:“人多眼杂,我长话短说。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密信内容我半个字都不知晓,就算被抓了,也泄露不了组织的机密。保重!后会有期。”
张桦接过密信,放进内衣口袋,再次握了握李忠的手。李忠含着热泪,依依不舍地放开张桦的手,转身拐进了另一条胡同。
张桦调头往回走,没走多远,听见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张桦扭过头来,看见李忠从胡同口飞快地跑了过来。张桦正感诧异,却见李忠径直从他身边跑过,一直朝前面跑去。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两三个便衣追了过来,朝李忠的背影追去。
“砰!”一声枪响,前面飞跑的李忠一头栽倒在地上。
张桦从李忠身边走过,看见李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地面溢了出来。两个便衣蹲在李忠身旁,一个便衣在试探李忠的鼻息,另一个在李忠的口袋里不停地搜索,却什么也没有搜到。
“看来我们晚了一步,这家伙身上的情报已经传递出去了。”一个便衣说。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队长!这人的尸体怎么处理?”另一个便衣说。
“枪声一响,巡街的警察很快就会赶来。我可不想跟那帮愚蠢的警察交涉,尸体就交给那帮警察去处理吧,快撤!”便衣队长说罢,调头就走,率先拐进了另一条胡同。另一个便衣赶紧跟上。
张桦心里好似打翻了多个调味瓶,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当他回到小渔村杂货铺时,老板娘正站在店门口大发雷霆。
“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不是?张桦上个茅房一去老半天,我还以为你掉在茅坑里了呢。安排你们去进货,魏见槐却跑到大街上躲懒。平常也就算了,今天老娘我一定要扣你们的工资,让你们长点教训。”林小芳又是叉腰又是跺脚,满嘴飞沫四溅,像极了一个唯利是图、凶神恶煞的老板娘。这哪像中共的情报组长?
李忠到小渔村来吃早餐,就是来接头、送密信的。李忠第一次说出来的接头暗号是真的,我听得真真切切。可老板娘似乎听不懂李忠说出的接头暗号,把他轰了出来。我跟在李忠的身后,隐约看见魏见槐跟在我身后尾随而来。幸好黄安及时出现,拦住了他。原来,想要跟李忠接头的正是魏见槐!可以肯定,魏见槐就是中共的卧底。老板娘林翠芬与中共上海闸北区情报组长林小芳一点儿也不像,看上去简直判若两人,肯定是情报部门搞错了。那个钟成看上去蠢蠢笨笨、土了巴叽的,不像是魏见槐的同伙,更不像是中共的眼线。可他怎么跟魏见槐搞在一起了呢?李忠拼上性命送出的这封密信,十有八九是真的。张桦心里想。
密信在张桦的贴身口袋里揣了一天了,一直没有机会阅览,直到晚上,张桦回到自已的住处时,他才把密信拆开。
信封两头都是完好无缺的,没有中途被打开过的痕迹。张桦确信李忠对他说的话都是真实可信的,有谁愿意用生命作为代价来传递一份虚假情报呢?
张桦展开密信,上面写着:汉卿将军即将被东北特遣队营救,东北军与西北军各部将在华北会师,准备打回奉天。望各部门配合接应,护送将军北上。绝密。
汉卿将军,就是指张学良。自从西安事变之后,张学良将军即被蒋介石扣押,被国民党军方软禁在最为隐秘的地方。东北特遣队,是东北军各部为组织营救张学良将军而成立的一支特工队伍,这支人数超过百人的特遣队,属于东北军中的特种部队,人才济济,装备精良,行动隐秘,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神出鬼没,执行过多起重大任务,令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