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霖城被冲刷了一遍, 傍晚太阳从云层破晓而出,洒下几缕光柱,驱散掉返潮的霉味, 天边氤氲的晚霞都是藕粉色的。蓝天丶红霞丶电杆丶涂鸦的白墙, 笼在落日馀韵的小巷, 像极了秋田动漫的场景。
温浔和温艳的矛盾,终于在另一个男人来之后得到缓和。
“叫陈叔叔。”
温艳推了下她手臂。
温浔擡眼看他, 男人一身浅灰色西装, 五官端正,带着个金边镜框眼镜, 说话时彬彬有礼, 温文尔雅,一晃而过的时候,总觉得有t些莫名的熟悉,又不知道这熟悉感从哪儿来的。
他之前来接温艳,被她撞见过几次,第一次见他就有莫名其妙的熟悉, 还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中午吃饭温艳提前打过招呼, 这位就是帮温旭超办手续的人,让他们热情一点。
她垂下眼,抿紧唇瓣, 小声叫他:“陈叔叔。”
陈志国脸上温润的笑了下, 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位就是温浔吧,这次来的比较突然, 没准备见面礼, 下次一定补上。”
温浔礼貌点头。
打过招呼,温浔就坐在一旁, 她不擅长交集,基本上是问一句答一句,倒是温旭超,因为这几天就要开业,总是适时的找到话题不冷场。
没待好久,两人就出门了。
温旭超手搭在温浔肩膀靠着,目送着两人走远,嘴角裂到了耳后根:“你妈现在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人走远,温浔也没必要再装了,直接转身回去,温旭超一个没防备,差点摔在地上,踉跄两步,堪堪稳住身形:“你干什么去。”
温浔头也不回:“回家。”
回去之后,温浔直接回了房间。
温旭超晃悠走过来,抱手靠在门上,看着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又一件衣服,扔在床上。
她捡了一条白色的束腰连衣裙,在身上比了一下,问他:“怎么样?”
“还行…”
温旭超面色古怪的盯着她几秒,脸色像调色盘似的,变换不断,疑惑的问:“你妈是春天到了,打扮去见男人,你在家好好的,没事穿这么漂亮干什么?”
说完最后一句,脑袋忽然灵光一现,他脸色一变,沉着声:“小屁孩,我告诉你啊,这个年纪就给我好好读书,好好考大学,以后找个像你陈叔叔那样的精英分子,现在别跟我搞什么早恋!”
“我就是和朋友出去玩,你想什么呢?”
温旭超不放心,拧起她床上的衣服,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套非常保守,一点不露的套装,穿扔在她脸上,一幅臭脸:“就这套。”
在自己身上对比了下,温浔把衣服扔在床上。
温旭超这几天店里忙,三番四次的警告她不许早恋,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半天,直到店里有人打电话来催才走。
温浔呼了口气,拿起另一条裙子比了下,浅绿色的连衣裙,很衬她的肤色,不过这个季节在穿裙子,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最后索性还是放弃,穿身上的这套。
收拾好后,给祁盛发了个消息。
[温浔:节目晚上七点开始,你收拾好了吗?]
发出去的消息像石沉大海似的,半天没有回应。
隔了一会,又发了一条,问他在不在家,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应,索性直接打电话,通话响了好几声,突然被掐掉。
温浔愣了好一会,才去他家敲门。
敲了很久,一直没有声音。
一直没有声音,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直等到傍晚,夜幕降临,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想起。
“喂,是温浔吗?”
温浔愣了几秒,嗯了声。
“我给你发了个地址,你过来接一下人吧。”
他声音有些低促,对面声音嘈杂,似乎还有女人声音。
*
温浔赶到刺纹的时候,已经快到六点了。
刺纹是家纹身店,店面小,但上头的招牌却异常醒目,闪烁着花花绿绿的灯光,里面不时的走出几个着装性感的女人。
温浔局促的站在门外,齐肩碎发,脸庞干干净净的,着装规整,一看就是个正经人。
她捏着手机,又拨通一次电话,刚接通,里面忽然出来一个男人,很高,有些壮,五官硬朗轮廓深邃,右眼是断眉,长了一张凶相。
“你就是温浔?”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手指在兜里捏了捏手机,温浔睫毛轻颤了几下,垂下眼帘,点头应了一声,站在他身前,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学生,拘谨无措。
他押着烟的薄唇低笑了声,侧身靠在玻璃柜台上,朝她扬了扬下巴:“进去吧,在里面。”
“哟,周哥换口味了。”里面楼梯上下来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大波栗色头发,眉眼上挑,红唇烈焰,凹凸有致的身形往周宇身上一靠,朝温浔挑了下眉:“怎么突然喜欢上了这种小妹妹,未成年啊…”
她的行为大胆,语言充满挑逗,温浔看见她的手在周宇腰腹滑过,一张脸通红,指尖掐得手掌泛白,募地低下头。
周宇笑了两声,烟头磕在玻璃柜上,烟灰簌簌掉落,他站直身体,将身上的女人推开,“别乱说啊,这是阿盛的人。”
阿盛?
祁盛吗?
他的人…
这三个字重重砸在她心上,一瞬慌乱。
“走吧。”
温浔跟在周宇身后,进了破旧的玻璃大门,里面是条窄道,光线有些暗,并排了三个房间,里面偶尔传出对话声。
周宇走到最里面,推开门,浓郁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难受。
温浔耸了耸鼻尖,忍住。
“他在里面。”
周宇斜腿靠在门框边,指了指被对门的沙发,一个人影蜷缩在里面,从背影透出的颓郁气息仿佛和这阴暗的房间融为一体,没有一丝朝气。
“你把他带走吧,再在这儿待着,迟早得死。”
他凶戾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温浔捏了捏手心,张了张唇:“他怎么了?”
周宇耸了耸肩,敷衍的说了句,“不知道。”
温浔从他身侧过去,往里面走了两步,身后又想起一道声音,她停住。
“你把他带走吧,再在这儿待着,迟早得死。”
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有停住。
“他手机里只有你一个人的电话。”
胸腔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填满,胀鼓鼓的,压着心脏和肺,扯得生疼。
她走进去,里面烟头和酒瓶洒了一地,她不小心踢到一个,咕噜噜滚了一圈,发出声响,蜷缩的人忽然动了动。
温浔站在沙发旁,弯腰低头,唤了声:“祁盛。”
“祁盛…”
他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黝黑的瞳仁看过来时蒙山一层阴霾,晦暗一片,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没有一点求生欲。
没有求生欲…
这是温浔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不到生气。
心脏被生生撕裂,鲜血淋漓,一抽一抽的跟着疼。
她不管他曾经是怎么的,但是绝不该是现在这样。
她压低声音,又喊了一声。
祁盛坐起来,靠在沙发上,眼眸微动,扯着嘴角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