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流纾年少时为了吸引沈絮之的注意力, 常年游走在沈絮之忍耐极限的边缘。那时的沈絮之刚入无情道不久,不像现在这般已臻化境,虽然不会开口和他吵架, 但朝他拔剑却是常有之事。
长大后, 他们均有所成长。宋流纾不再招惹沈絮之,沈絮之也不再动辄拔剑。两人看上去相安无事,实则渐行渐远。
这是近几年来,宋流纾第一次被北濯天权直指命门。该说不说,他竟然有些怀念。
旁人若是被北濯天权这么指着少不了要吓没半条命,宋流纾却一点不慌。沈絮之真要杀他,他怕是刚落地太华宗便一命呜呼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又怎么了, 我的沈院长。”宋流纾的视线顺着北濯天权的剑身一路向上, 从沈絮之的指尖到他的眼睛:“我怎么惹到……”
话未尽,宋流纾忽地一怔。
眼前的沈絮之已经取下了帷帽, 执剑站在雪地中,脸色居然比冰雪还要苍白透明,眉间没有半点活人应有的生机, 眼底一片寂静的死水。
以前的沈絮之虽然也被孟北骁戏称为“活死人”,但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心脏会跳动,他的瞳孔里有光, 他的嘴唇也有着淡淡的血色。
可现在的沈絮之就像一个已然逝去的生命在人间留下了最后的残影,仿佛用不了多久就要消失了。
这个念头让宋流纾心口猛地一跳,全然不顾北濯天权的危险, 向沈絮之走近一步。
沈絮之没料到宋流纾会突然向前, 立即抽剑后退。好在他的速度够快, 不然北濯天权就要染上宋流纾的鲜血了。
宋流纾认真将沈絮之看了遍。在交融的月光和雪光中, 第一眼看到沈絮之的异样又好像消失了。
沈絮之还是那个沈絮之,活人该有的他都有,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宋流纾松了口气,心想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他一时看错了吧。
宋流纾瞥了眼北濯天权,长眉扬起:“给我个理由?”
沈絮之寒声道:“你心知肚明。”
宋流纾想了想,道:“是因为上次在无尽之森玩得太过火了?”
沈絮之:“……”
宋流纾:“还是因为我上上次逼你穿的衣服?”
沈絮之目光冷得藏尽杀机:“你既有妻有子,为何还要与我双修。”
“有妻有子?”宋流纾简直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有妻有子了?”
沈絮之冷冷道:“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宋流纾稍作思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当日在金陵城,沈絮之莫不是误会了他大嫂的身份?
他大嫂身怀六甲,戴着加入宋家才会有的金簪流苏,当时他大哥恰好有事离开了,是他搀扶着大嫂来着。
可不至于吧,浣尘真君何等人物,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宋流纾正要开口解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关心则乱”四字。他不由地勾起了嘴角,道:“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沈絮之原本就白得惊人的脸更加苍白了,手腕亦是一颤,竟像是连剑都握不稳了。
宋流纾从未见过沈絮之这个样子,一下子愣住了。
这一瞬间,沈絮之好似释放出了一生的情感。他明明已经强大到了世无其二的地步,却还是在燃烧这份情感的刹那,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
沈絮之缓缓地闭上了眼,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
宋流纾强行压下胸口泛起的心疼,面不改色道:“你想怎样呢,浣尘真君?”有什么可心疼的,这么多年了,沈絮之可曾心疼过旁人么。这或许是今生他唯一能听到沈絮之说真心话的机会,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和我双修不过是为了精进修为,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