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默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姐姐深谋远虑,弟弟受教了。”
“受教有何用?关键是做得到与否。”秋太后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眼神如炬,刮了眼弟弟,语气中带着警告:“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大厦未倾,何必自乱阵脚?”
“对了,此次回去,再从族内挑选些适龄少女入宫,记住需得好生养的。”突然,秋太后似是想到了一岔,提议道。
“是。”秋长默愣了愣,“但咱们家阿穗不是……”
秋穗便是秋长默的嫡长亲女,当初被秋太后送入宫中当了妃,容色清丽,就是性子有点傲气,但也因着秋太后的缘故,颇得皇上宠爱。
秋长默没想到,姐姐突然会想着要重新送人入宫,这……这阿穗能愿意吗?
“她如何不愿意?”秋太后冷冷一笑。
秋长默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把话脱口而出了,不由涨红了脸。
秋太后神色沉沉,“阿穗入宫多年,只生了两个公主,后头一直没有动静。”
“后宫年年添新人,这后宫的孩子便是哀家再怎么压着,总是要落地一些的。哀家已经给了她很多机会了,她自己肚子不争气,怪得了谁?”
她脸色漠然,眼底浮现出狠厉,“下一任皇帝必须出自咱们秋家,如此才能保咱们秋家下一代的富贵荣华。”
“一个不行,就送两个,两个不行就送三个!哀家就不信,生不出个皇子来!”
这些年,她已经受够了宁高凤带来的屈辱。
当今皇上出自宁高凤腹中,却也偏袒自己,她非但要宁高凤的儿子,她还要宁高凤的孙子都得属于自己。
如此,宁高凤才能还清欠自己的债!
想到此,秋太后神色就愈发冷冽,“听明白了吗?”
秋长默虽然心疼闺女,却也明白秋太后所言的远瞻性,他当即没了抗拒,拱手应下,“是,我这就回去办。”
“哀家累了,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秋太后面容染了几分疲惫,随意地挥了挥手。
“是。”秋长默恭敬地一行礼,退出殿门,背影消失在殿外天光边。
秋太后望着弟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府中还是底蕴太少了,无论是弟弟也好,侄女也罢,入了宫都没给她分太多忧。
好在,宁高凤已经死了……
她喃喃道:“宁高凤,我终究还是胜了你一筹的。不过,我要让你入了地府,也不得安宁……”
这般说着,她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
旁边伺候的心腹宫女,也不敢多言,低头默默装作不存在的模样。
………
姜映梨以为她还会在这座山庄里困很久很久,没曾想,这一日景王竟然真的来了,还召见了她。
她颇为惊愕,看着前来传话的于信,眨了眨眼,好奇问道:“你真给我替景王传话了?”
于信表情冷淡,目不斜视,“你去是不去?”
“自然是去的。”姜映梨见他不回话,倒是也不生气,她转了转眸子,“那我容先换身衣服。”
“不必。”于信拦住她,视线在她身上轻软的长袍上略过,“主子召见,不可耽搁。”
姜映梨:“那我总可穿一件裘服吧?于信大人,这外头可是起风了,我这身子骨弱得很!”
于信却很谨慎,他可记得姜映梨使过的那些小手段,看姜映梨搓了搓手,一副寒凉的模样,只冷冷道,“我替你拿。”
“喂喂,你谨慎过头了吧!”姜映梨颇为无语,“我都是你们的阶下囚了,还这般提防于我。”
再说,她就算真要暗算景王,她空间里多的是东西,何至于要借助外力。
她句句都是实话。
于信冷哼一声,没有应声,而是快步进了房间,随意拿了一件白裘披风出来。
他自是得替自家主子排除威胁的。
姜映梨抖开披风裹上,身上果真是暖和了不少,她撇了撇嘴,“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于信走在最前面带路,姜映梨紧随其后,两旁侍卫肃立,宛如一条无形的通道,将人严密包围。
秋风拂面而来,带来萧索凉意,姜映梨不禁裹紧了披风。
山庄内的小径铺着青石,每一块都很是平整,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庄里处处可见枫树和银杏,枫叶红得似火,似万千火在风中摇曳,金黄的银杏叶则如扇如蝶,随风飘落,轻盈旋转。
“好美啊。”姜映梨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脚步微微放慢。
这样的美景,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令人赞叹的。
于信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快点跟上。”
“于信,你可真是无趣。”姜映梨撇撇嘴,加快脚步跟上,四处张望,“这不是上次的路?”
“主子在山顶阁楼。”
说话间,于信带她转道到了一处廊桥。
随着桥梁的延伸,山势逐渐升高,视野也愈发开阔,转过山崖,前方豁然开朗,一座精致的阁楼由此立在半山腰上,周遭由青翠的松柏和红枫环绕,宛如画景般美妙。
于信带着姜映梨沿着石阶攀登,终于来到阁楼前。
“这地方可真是大……”姜映梨暗暗嘀咕了一声。
她被囚禁在此,可是从来没见过这地方。
侍卫推开雕花木门,姜映梨深吸一口,独身走了进去。
阁内陈设简约,却不失华贵,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桌,窗边放着矮几,上面摆放着一张古琴。
景王站在窗边,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丰神如玉,气度沉稳雅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古琴。
琴声铮铮如流水。
“王爷好雅兴啊!”姜映梨微微欠身,并不曾行礼。
景王闻声,回眸望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姜大夫看上去气色不错,看来在山庄里,住得还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