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是个好奇的人,而功夫不负有心人。
最后,他终于知道了这位才是自己的生母。
是那位从母亲身边将他夺走,最后却因为膈应,又不肯亲近他,将他随意地丢给了秋太后。
而他的亲生母亲却带着妹妹在外面过得这般可怜,也是因此,他心里恨透了那位。
好在,如今她染了天花,估摸着坟头草也是三尺高了。
但饶是如此,皇帝心里偶尔也会有些许迷茫和不是滋味。
心思陡转间,已经踏入了宫内大门。
宫女内侍们见此,纷纷地跪下请安。
“皇上。”
皇帝踏入宫内,环视了一圈,微微蹙眉道:“母妃近来状态如何了?可好转了些?”
一位年长的嬷嬷上前来,行礼回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才用过午膳,正在小憩。老奴这就去通禀……”
“不必。”
皇帝摆了摆手,放轻了脚步,朝着内殿走去。
寿康宫虽不若皇帝的寝宫那般金碧辉煌,却也处处透着优雅的清幽,是其搬进来前重新粉刷过的。
廊柱上的漆朱透红发亮,飞檐斗拱间,绿釉黄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几株早秋梅在庭院一角静静地开着白花,清香淡雅。
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宫女见状,连忙行礼,又轻轻的撩起帘子。
一缕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檀木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室内光线柔和,厚重的幔幔半拉着,将刺眼的阳光遮大去半。
太后脸色苍白地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呼吸轻浅而不匀。
皇帝站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生母。
太后今年虽已四十五岁,却因常年的病痛折磨,看来已近天命,明明秋太后和那位都比她年长,她却看起来最是年老。
这般年纪,她的青丝间已出现了醒目的银发,眼角也有深深的皱纹。
昔日那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如今已被岁月和多年的逃亡生活磨得几乎认不出来。
听到细微的动静,西宫太后蓦地睁开了眼睛,眼底飞快掠过一抹警惕,却在看到皇帝时,浮起了欢喜和惊讶。
“皇儿,你怎么来了?朝务忙碌,怎么还有时间看我这老婆子。”
“母妃且歇着。”皇帝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太后的肩膀,让她重新靠好。
太后握着皇帝的手,眼中满是慈爱:“皇上今日怎么有空看我了?这个时间不是该去批阅奏章吗?”
皇帝笑了笑,在软榻边挨着坐下,“已然告一段落。再说了,不管如何忙碌,孩儿总是该来看看母亲。”
“近来听闻您身体愈发不好,儿臣心中担忧,就特地来探望您。”
西宫太后闻言,倍感欣慰,微微垂下的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得意,只是略而过后,就化作了剧烈的咳嗽。
她抬手掩住嘴,身子因为咳嗽而不断颤抖,脸色也因为而由惨白变得涨红。
“母妃!”皇帝见此,不由惊呼大叫,连忙唤道:“来人,快拿药来!”
门外的宫女们忙忙应声而入,一人捧着药碗,一人端着水,还有一人忙着给太后拍背顺气。
皇帝亲自接过药碗,轻轻吹凉,递到太后唇边。
“母妃,快喝点药吧。”
太后勉强止住了咳嗽,气息微弱地摇了摇头,“我这身体就这样儿了……何必浪费这些贵药……再说了,我已经喝了许多天了,也不见好转……”
“母妃,您怎生讲这样儿的话。您的命最是珍贵,如何是这些药材能比拟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与不忍,劝诫道:“都是那些太医无用,才让您饱受病痛折磨,也怪儿臣,从前都不知道自身身份,才让您流落在外,受了这么多的困苦,才落下这般多的病根!”
“请您再忍耐一些时日,”他温声道,“儿臣已经寻到了一位名医,只待谢若微他们带回来,届时她定然能治好您的病!”
“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何况是其他大夫……皇帝,您就莫要为难旁人了。”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能替您治好病,是他们的福气,儿臣也定然会嘉奖她,如何是为难。”皇帝不以为然,“您就安心养病,一定能好转的。就是母后也成日里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说要给您祈福呢!”
从前那位母妃和母后从来都不对付,母后性情温和,那位却是性子暴烈刚强,两人碰在一起,总是那位欺负母后,逼得母后堂堂一国之母,最后却只能躲进佛堂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而今却不同了,母妃和母后两人性情相合,母妃初初来宫里,不识规矩,心情忐忑,都是母后一点点儿地将人护住的。
这才让母妃能够在宫里安定下来。
这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可以说,这两人,一个生他,一个养他,都是他看重之人。
如今她们和睦相处,就是他此生最乐见其成的,也是最欢喜的。
闻言,西宫太后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惊恐,却又很快遮掩住,勉强笑道:“姐姐是待我极好……”
“所以,母妃更该保重身体才是。”皇帝说着,舀起一勺药喂到她唇边。“如此,才能叫我们都安心。”
太后莫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皇帝喂来的药。
苦涩的药汁入喉,她微微皱眉,却强忍着将药喝完。
她是讨厌喝苦药的,但太医院院判却最爱给她开这样儿的方子。
所以,她每每都想避开喝药,能挨一时是一时,没曾想,今日竟叫皇帝给撞见了!
皇帝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亲自为太后擦了擦嘴角,这才有心思斜睨着几位宫女,目光冷冽。
“你们是如何照顾太后的?为何母妃会咳嗽?”
见皇帝生气,宫女们脸色骤然大变,其中为首的那位连忙跪下磕头,“回,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昨儿个风寒入体了……”
“什么?”皇帝闻言,容色大变,“母妃已是恶病缠身,你们非但不小心谨慎伺候,竟然还敢疏忽怠慢,让她又染风寒?”
“方才朕来时,你们为何都守在殿外,无人在屋内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