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沈青放下小碗沉思。
发电厂输出的电,和实际入户的电,在电压上有极大的不同。
前者,中招了,在烧死和电死间选一个吧。
后者...及时甩开漏电物件的话,是有生还的可能。
营口镇那人的体征,像是...心脏骤停而死。
心脏,它是一个带电的泵。
前世,若有谁心脏不舒服,到医院去看病,医生必建议做一套心电图,因为健康的心脏,是有规律性电活动的。
人,被电之后,肌肤没烧黑、身子不发软,表面上没什么,心肌...却可能已经受损,一旦触发了契机,便会要人性命。
沈青:“‘村村通电’之后,给电表箱安上铁锁,并贴上封条,村里谁想接线,得先来你家一趟。
甭让钥匙经外人的手,你亲自打开电表箱,并约定好关箱时间。
到时候,先察看一下箱内情况,再关箱上锁贴封条。
还有,在村子里走路,偶尔瞧一瞧电线杆上端。
若看见线路多了点分叉,就顺着分叉找到偷电的人家,通报批评,勒令他们立刻撤线。”
“这个法子蛮不赖的,可---”
李广田皱着眉头,“它只防偷电,不防村户亲自动手接线呐。沈青,你还有别的招吗?”
这年头,电表内部是不设开关的,都是在其下口处,接两根电线,过一个简易闸刀,便接入了室内。
也就是说,连接‘电表-闸刀’线路时,会有中电的风险。
“容我再想想。”
其实,想彻底消除这个顾虑,唯有...让村户一分钱不掏,也能获得电线、闸刀、灯泡等玩意,再托供电局的人统一安装。
刚才村长说了,供电局拉线时,村户只要备齐用具,就顺带着不收钱帮忙安装。
用具...沈青嘴角轻扬,可以走‘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免费策略。
“李叔,供电局忙活时,趁着有电工在场,给各家各户统一接线入室,才能解决你的担忧。
镇里能出资包揽一应设施,村里亦可以走公账,付清‘用具’费嘛。”
“走公账?”
李广田连连摇头。
“不行。这法子挺好,也有一些村子,打算就这么干。
旁的村子,有果林、有大塘,承包出去后,一下子收了几年的租金,账上富裕的很。
咱村没有果林,大塘,就三个,也没人承包,账上...哪来的钱?”
“李叔,你也说了,咱村有三个大塘呢。”
安宁村的大塘,村中央、南湖、西菜各有一个。
“年前起鱼后,把大部分的鱼,卖给鱼贩子。
卖得的钱,拿来抵‘用具’费。
剩下的鱼作为年货,按户分给村民们。
走公账拉电的,只能分到别家三分之一的量。
每一年都这样干,直到‘用具’费被还清。”
李广田隔三差五,就割点青草,投喂村中大塘里的鱼。
其余两个大塘无人管,水里是有鱼的,但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之前‘投苗-起鱼-分货’都只针对村中的大塘。
南湖和西菜,也许今年起不了多少鱼,但明年开春,投一些鱼苗,定时抛撒青草,忙活一通,收获不一定比村中大塘少。
此法,看似是走了公账,实际上,钱,仍由村民自身来出。
可是---
“大青,这个点子非常不赖。
塘里的鱼,起了就卖,不过村户的兜,自然不担心有人耍赖皮。
三分之一的量,估摸就一条大鱼,外加几条小鱼。
小的,自己吃,大的,招待亲戚,年啊,也还算过得去,不会闹啥子情绪。
可...村户欠公账的钱,可以慢慢还,供电局和店铺老板,会允许安宁村欠账好几年?”
“广田,为了名声着想,安宁村不能欠外头人的钱。”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院外响起。
很快,一斜背挎包的老者,走进了堂屋。
那老者,面色红润,蓄着花白的山羊胡,衣着普通,腰杆挺得很直,迈着四方步,特有气质。
正是刚才在大塘边打太极的人。
“三爷,来,坐。”
李广田起身让坐,沈青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三太爷,好。”
李三爷入座后,打量沈青一眼,“你是...沈有根家的三小子。嚯,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小伙了。”
哗---
李广田为李三爷倒一碗茶水。
“素芬亲爷和大青妈的爷爷,是堂兄弟。
大青喊素芬姨,按辈分,合该喊您一声‘太爷’。
沈有根是个偏心的,宠溺大房,压榨二房,三房...有他媳妇疼。
清算工分那会,由书记当公证人,大青和沈家断了亲。”
“断亲?”李三爷先是一惊,后又一笑,“断了好啊,远离豺狼虎豹,才会越过越兴旺。”
沈青从原身的记忆里,搜到了与老者相关的信息。
李三爷,本名不详,是安宁村辈分最高、积蓄最多的人。
李家祖上曾开过占地二十亩的大厂,主营酱油,副营酱豆,积累了大量钱财。
战争一起,厂子化为乌有。
但手艺还在,李三爷作为传承人,办起了家庭式小作坊。
他曾用自家大陶缸,底钻孔、下藏人、上装酱,板车一拉,助几名侦查兵逃离敌控区。
饥荒之年,他曾慷慨放粮,帮附近村民渡过难关。
人性亢奋时期。
这两大善举,令他被排除在‘名单’之外。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
红袖章一戴,木棒一拿,打着各种名义,进李家搜查,每每无功而返。
但...李三爷的气质,委实不像是穷人。
一度被怀疑,其将祖上积蓄,藏匿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蔽处。
不过,甭管‘祖上积蓄’是否存在,就凭那经营多年、始终红火的小作坊,其也能被称为安宁村首富。
这时,李三爷端起碗,喝了一口。
“微甜,无糊焦味,火候把握得很好嘛。
我呢,二子一女,底下一连串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且个顶个的孝顺。
每年,都往我手心里塞不少钱,就连你,逢年过节,也往我家送好多东西。
家里就我和老伴两个人,花不了几个籽,孝敬给我的钱,一直没咋动。
冒儿,我那个最小的孙子,在大队任职。
闲聊时,他向我透了点信息,说镇里要普及‘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