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肩戴红袖章的男子,正在麻袋堆里转悠,忙着质检和记录信息。
这时,一头发有豁口、长相倍清俊的小伙走向门旁。
“同志,你需要点什么?”
“来25斤麦种。”
“你要种几亩地的小麦?”
“一亩多点,怎么了?”
小伙挺胸昂头,眼里充满了自傲,说教道:
“同志,根据最新实验数据,一亩地...也就是666.667平方米,适宜播种15-18斤小麦,如此,麦苗才拥有足够的生长空间,管理得当的话,亩产可高达800斤。”
这年头,小麦亩产量通常为600斤,能磨出400斤面粉,800斤,算是高产了。
然而,沈青不打算听他的。
“我不管劳什子的实验数据,你给我称25斤麦种就行。”
“同志,种庄稼,不是播种越多,亩产就越高,你得考虑666.667平方米的地,能不能容下......”
小伙眼珠上翻,指尖乱颤,似在进行心算。
“容下...30多万株麦苗,同志,麦苗太稠,小麦穗子长不大,甚至会因长时间不通风,沤烂了麦根...嘶!”
“滚一边去吧你~”
一长有络腮胡的壮汉,一把将小伙推开一米多远,
“对不住,城里来的小年轻,脑子有点...嗯,张嘴闭嘴,不是一连串数字,就是规范化种植。
来粮站买种子的,都是祖祖辈辈跟土地打交道的村户,岂会不知道怎么种庄稼,就是嘴巴笨点,没法子用大白话,说出脑子里的知识。
偏骗,这货是个犟种,非要把自己的理念,灌输给村户,还扬言...不按他说的做,产量铁定低得不行。
啧,谁听了这话,心里能舒坦?
脾气爆了点,先骂再上手,这不...头发被人薅掉一撮。”
沈青:……
呃,头发上的豁口,是这么来的啊!
不过,来买种子的,谁不期盼有个好收成,小伙却诅咒穗小、烂根,不挨打才怪。
“小伙,你要25斤小麦,对吧?”
沈青点了点头。
“那行,我给你装。”
壮汉寻一空麻袋,撑开塞进一藤篓,单手抱着藤篓来到一谷仓前,并抽出了活板。
哗---
豁口涌出一道小麦瀑布,砸向了篓底。
须臾,壮汉插回活板,系紧袋口,寻一杆秤称重。
“嗯,杆子高高的,25斤整,2毛5一斤,给6块2毛5就成。”
市面上,小麦1毛6一斤。
粮站出售的麦种,是精心挑选过的,个大饱满,出芽率还高,价格自然要贵点。
沈青付完钱,收好票据,正欲拎袋离开,豁口小伙却拦住了他。
“同志,你看着年纪不大啊,咋跟那帮老头一样迂腐,25斤,你真买多---”
这时,壮汉再一次冲上前。
“林秋,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再胡咧咧,我就去兴平村,把种甘蔗的夫妻俩喊来,让他俩...在你头发上,再薅出几个豁口来。”
嘶---
林秋一听这话,就顿感头皮发痛,那日被揍的情形,也自动在脑海中浮现。
【老头拿一串大蒜当鞭子使,疯狂打人后背,老太先是吐沫星子满天飞,再是抓人头发,双脚腾空,借住身体重量,薅掉一撮头发。】
再来一遭?
林秋吓得后背发麻,连忙闭紧嘴巴,可...朝沈青狂眨眼睛。
沈青无视他,拎袋往外走,岂料,刚跨过门槛,就迎面撞见一只猫。
那只猫,全身雪白,眼睛是湖蓝色的,走起路来,后爪必落到前爪的印子上,姿态甚是优雅。
喵---
白猫止步于门槛前,温柔的叫唤一声。
壮汉寻一烧饼,掰碎了喂给白猫吃。
“粮站啊,最怕闹虫害、潮害、鼠害了。
虫害,打一些撒酒,木塞当瓶盖,塞进谷物堆里,靠酒味驱走小虫子。
潮害,勤通风,勤翻晒,也能降低其发生几率。
预防鼠害...就靠这些猫了。”
沈青:“这些?”
“是啊!粮站养了好多只猫呢,个个都是抓老鼠的好手,小白,肚里揣崽了,不然断不会跑过来要吃的。”
沈青扫了一眼白猫,身子缩成一只大蜗牛,大口咀嚼着烧饼。
壮汉揉着猫头,不停嘟囔,“慢点吃,没猫跟你抢。”
此刻,林秋散发着一股怨念,他觉得...粮站委派的师傅,对猫比对他这个徒弟好太多了。
沈青摇头一笑,将麻袋丢进藤篓,打开锁,骑车离开了。
……
原路折回供电局旁,向西驶一段距离,并于某个‘t’形路口,拐进了一条小街。
向南望去,能瞧见一家花店,棚架展区外,停着一辆三轮,车兜内有一竹篓,篓上盖着枯茅草。
很快,沈青骑到了展区旁。
他轻轻跳下车,朝店里望去,看见了三轮车的主人。
长相帅气,肤色偏黑,眉眼和店老板很像,正是季雪的二哥---季常。
此刻,季雪坐在柜台旁,和亲哥聊着闲聊,那粲然的笑容,好似一朵红月季,明媚又妖娆。
季雪余光瞥见沈青,微微一怔,复赶忙邀人进店。
沈青穿过由花草夹出的小道,走到二人跟前,他发现柜台旁也有一竹篓,茅草些微凌乱,应该是被打开过。
“沈青,你来买花啊?”季常咧嘴一笑,“好巧,我正想去安宁村找你呢。”
“你有事找我?”
“是啊,给你送刚摘下来的柿子。”
沈青眉头微皱。
上山逮野兔那天,路过柿林时,他曾停车钻进去看了看。
磨盘柿个头虽大,但还很青涩,预测十月中旬才能成熟。“柿子熟了?”
“还没,还得二十多天才能熟,我送的是‘揽柿子’。”
说完,朝季雪眨了眨眼。
季雪领会亲哥的眼神,她从招财猫的后头,拿出一青黄的磨盘柿。
一刀切成两半,再切一0.2厘米厚的薄片,递给了沈青。
“脆甜的很,尝尝看。”
揽柿子,就是采用一些方法,帮未熟透的柿子脱涩,令其拥有清脆香甜的口感。
沈青鼻尖凑近柿子切片,嗅到一缕清甜香气,在兄妹俩期待的目光下,他将柿子切片放回了柜台。
季常疑惑,“咦,怎么不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