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雪流云 作品

74. 憧憬

    让行云护送寿谦,把韶阳牵扯在其中的确是成化虏的行事做派,姚华音毫不意外,想起梁越回来时说过,寿谦被人劫走时,还有一伙人守在南陵世家附近的山上,问道:“那个脖颈上有刀疤的是你派去的?”


    行云笑,“他就是赵冲叔,我担心劫持寿谦时出了岔子,所以让他去帮忙的。”


    姚华音抿唇,既然那九个人已经来了,不好一直把他们困在门房里,久了也容易走漏消息,命玄衣铁卫带他们去府邸西边的方亭里相见。


    云层舒展,被晚霞勾勒出一道金边,橙红的光线倾洒在方亭里,舒适而宁静。


    姚华音站在亭中,行云陪在她身边,看着九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排成一列向这边走来。


    这九人之前都没见过姚华音,见她庄重华贵,气势威严,心底顿生崇敬,一齐俯身拜见。


    姚华音心绪起伏,让众人免礼。


    当年虽说是姚敏璋猜忌俞平阔,强令他带兵返回韶阳,对他动了杀心,但孙昭也被寿雍暗算,毒死了姚敏璋,带领俞家军杀入韶阳城,铸成大错。


    众人心中惭愧,自报家门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姚华音也没再开口,行云偏头看她,场面一时有些冷。


    最年长的张年来回瞟着二人,笑呵呵道:“不是小人倚老卖老,少将军与姚城主往那一站,看着就是一对儿!”


    姚华音和行云自小定亲的事,俞家军人尽皆知,这番话瞬间抛开仇怨,活络了气氛。


    其余几人都已年过三十,看着行云从小长大,见姚华音的表情不像动了气,也跟着起哄,一副恨不能当晚就送入洞房的架势。


    私下相见,姚华音任凭他们议论,行云偷瞄着她,面颊渐渐泛红。


    九人的身份当下还不宜公开,姚华音只说他们是成化虏派给行云的随从,让梁越派人安排晚膳和住所。


    入夜,一轮圆月斜在半空,卧房里燃起灯烛,春末夏初,即便一直开着窗子也不见蚊蝇,夜风徐徐,最是舒服的时候。


    婢女送水盆和新的帕子进来,姚华音漱洗了,坐在圆桌前往白瓷花瓶里添了些水。


    行云站在一旁环视四周,这间卧房里只有一张檀木床,没有摆卧榻,仅有的两张圈椅也没办法拼凑。


    姚华音一直没有让人安排他的住处,也不知是不是让他同床,行云莫名悬着心,就着她用过的水洗了脸,两手捧着帕子擦干面颊。


    姚华音换了寝衣坐在床上,向他道:“过来吧。”


    嫩绿色的衣袍脱在圆凳上,烛火熄灭,两片素色窗幔在眼前落下,透进皓白的月光。


    姚华音面向里,目光凝着床幔映在墙面上的影子,行云扭头看她,嘴角噙笑,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她肯让他同床,应该是原谅他了。


    被子里,姚华音的手指动了下,贴着手腕擦过,行云情不自禁地反手牵住她,姚华音回眸,四目相对。


    时隔三年再次同床,行云心潮涌动,月光照的姚华音眉眼朦胧,像极了三年前的中秋夜。


    “姐姐还记得那年中秋,我们在清都山下的河边放木牌吗?”行云清楚地记得,他在木牌上写下“重修旧好,相守一生。”


    姚华音淡声道:“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她语气认真,说给行云,也说给她自己。


    她本想让他睡在别处,又觉得太过刻意,既然心里早已经放下,就没有必要避开。


    行云脸上一僵,牵着她的手不经意间用力,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不相信她是出自本心。


    三年前他用摄魂禁术问她,“可还记得子钦吗?”


    “情之所起,致死难忘。”


    这是她亲口说的,虽然后面又经历了诸多波折,但如今话都已经说开,心结也解了,他不敢相信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就算她还恨他,眼下他重新集结了俞家军,对她来说更有价值,他宁愿她一直欺骗他,利用他。


    行云的心如同被撕扯,笑容僵着,故意抓着她的手玩笑,“子钦已过了弱冠之年,姐姐还像三年前一样,让我睡在身边,就不怕我生了旁的心思?”


    姚华音挑眉,侧过身对着他,另一只手掀开里衣,揉上他紧实而滚烫的胸膛,掌下砰砰跳着,热意从掌心传遍全身。


    “什么心思?是说给我听,还是做给我看?”


    月光笼罩,枕边人面目清俊,一身风华,姚华音眉眼迷离,脸颊向前微扬,唇角从行云颈边擦过。


    她刻意忽略指尖下的点点疤痕,前所未有地想要感受这个身体,反正与他发生了什么也无所谓,事后一拍两散,不再牵扯。


    行云喘息的节律更快,按住她那只越来越放肆的手,姚华音挑眸一笑,用力挣脱,寝衣左边衣襟向后滑落,肩上掌心大小的疤痕撞入行云眼里。


    “姐姐……”行云瞳仁巨震,姚华音剥皮露骨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仿佛响在耳畔,他周身像是脱了力,按住她的手倏然一松。


    ”疼吗?“行云声音颤抖。


    “我忘记了。”姚华音周身的热量瞬间冷却,淡漠地拽着衣襟盖好,背过身道:“夜深了,睡吧。”


    夜风吹皱素色床幔,带入一份凉意。


    行云按捺不住心中悲酸,从背后一把抱住她,眼底泪意弥散。


    姚华音身体随之一颤,没有挣脱,后背紧贴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腹,上面有八支箭孔是她亲手留下的。


    三年前她放下了对他的爱与恨,决定此生不再踏足城主府内院的禁地,却舍不得命人拆除,一直保留着,也把她的子钦埋在内心最深处。


    重逢以来,尘封已久的眷恋渐渐苏醒,她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但伤口易愈,疤痕难消,她尚且做不到完全释怀,他就真的能忘记吗?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般磋磨,就像晨雾一样,早晚都会消散殆尽。


    月华渐逝,两人胸背相贴,一夜无眠。


    时隔三年,从清都山相遇起的每一幕都在脑海里重现,行云能感觉到姚华音气息或急或缓的流转,跟着她或微笑或落泪,眼尾的湿痕一次又一次地积聚,干涸,内心逐渐恢复坚定。


    时至今日,所有的误解都已经消除,这是他最后一次追忆痛苦,从今以后会彻底摒弃掉,心里只会留下与她相识以来的甜蜜过往。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同他说过,身上的伤口愈合后之所有会留疤,是为了筑造一道更坚固的屏障,避免再次受伤,而不是让人困在痛苦的回忆里难以抽离。


    心伤固然难愈,但是道理相同。


    他明白姚华音的心痛比他更痛,也更难复原,他自小有父母和俞家军叔伯的疼爱,温暖而光明的底色足以让他的痛苦慢慢消融,而她自幼受尽欺凌,孤苦无一,心里本就郁结难消,何况伤她的人是与她从小相伴,对她最最重要的子钦。


    他愿意用尽一生为她疗愈心伤,等到双双白头那一天,与她相拥坐在月下花前,那个时候,她的心里便不会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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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伤痛。


    晨光熹微,驱赶了夜色。


    行云搂在姚华音腰间的手片刻未松,下巴贴在她鬓边,嘴角扬着,嘘声念着“姐姐。”


    姚华音睁眼,凝望着墙面上那对相拥的影子。


    次日午前,一行人围着三辆马车停下金吾城北门外,赵冲将马鞭别在腰间,粗壮的手掌横于眉上挡住刺眼的光,仰头看上来。


    城楼上,姚华音注意到他脖颈上的刀疤,行云手里拎着布包,偏头靠近她笑道:“姐姐,他就是赵冲叔。”


    姚华音瞥一眼梁越,他向她点头,示意此人便是寿谦被扣留那日,在山边看见的刀疤汉子。


    马车边围站着不下二十个人,和赵冲一样,都是一身跑生意的装扮,齐刷刷向城楼上看着。


    主君驾临,北门附近暂且封闭,姚华音回头命人打开城门,让等在城楼下的九个俞家军出城,目光再度扫视过赵冲和众人,转身向石阶走去,行云和梁越跟着下楼。


    城门大开,赵冲下令众人看好车马,向前迎候姚华音与行云出城。


    俞家军当年被姚华音以谋逆之罪除去番号,他不知该如何自称,又如何称呼姚华音,只端正拱手,看向她身后的行云。


    姚华音打量过赵冲后让他起身,望向不远处的三辆马车,上面都驮着数个半旧的木箱,随风隐隐有药味飘来,看不出哪里藏了人。


    “寿谦人呢?”


    行云上前与姚华音并肩,向赵冲打过招呼,指着中间那辆稍高些的道:“藏在那下面了。”


    赵冲闻言一撸袖子,先行回到马车旁,让大伙儿往旁边让开,指挥几人抬箱子,姚华音和行云一起走过去。


    赵冲不发话,众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姚华音,异口同声唤着“少将军”的同时,都拿眼瞄着她,总觉得她一直淡淡的,心里打怵,不知她是不是还恨着俞家军,不愿意接受他们,拽着昨日进府的九个人窃窃私语。


    梁越见他们数量不少,片刻不敢松懈,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手下与六个玄衣铁卫一同护在左右。


    姚华音眼看着最底层的箱盖被掀开,抽去夹层的厚木板,一身白衣渐渐显露出来,随着温风来回飘动。


    寿谦闭着眼睛仰躺着,面色略微发白,身下铺了厚厚一层枯草,颠簸的时候足以减震,侧壁上打了数个小孔用来透气,只是空间太过促狭,刚好够他躺进去,还不及一口棺材宽敞。


    姚华音默然看着,心说像寿谦这样的谦谦公子,一定从未受过这等屈辱,错只错在他是寿雍的儿子,免不得要代他承受这场劫难。


    她压下心中的不忍,叮嘱道:“路上当心些,别让他死了。”


    赵冲得令,让人将马车恢复原样。


    日头快要升至正空,行云把布包跨在肩上,牵着姚华音的手走到一旁,靠近她耳边道:“放心吧,昨日为了避开盛国的追踪,耽搁了些时辰,从这里一路向南快马加鞭,不出半月就能回来,姐姐等着我。”


    姚华音静默点头。


    城下空旷,温风吹卷着他嫩绿色的便服,与姚华音大红的裙摆勾勾缠缠,清新与明艳交织,如同一道亮眼的风景。


    马车边,张年等九个昨日在方亭中见过姚华音的俞家军含笑瞟着两人议论不停,引得赵冲和众人纷纷翘首看过来。


    当着一众俞家军的面,姚华音不禁怀疑行云是故意与她亲昵,转眼盯着众人,想要将他们一一逼退,行云牵着她的手不放,笑意凝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