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九月 作品

11. 小妾(第2页)

 




    苏夫人正在气头上,不禁迁怒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不过一偏房小妾,说白了就是个贱婢,竟敢当面顶撞正头夫人。我罚她都算轻的,就是治死了,”瞥了一眼苏君识,“凭他们告到县衙门,看能拿我怎样。”
 




    “人言可畏,母亲自然不怕。只怕姨娘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官府里着人来问,又要掉入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局面,治苏家强取豪夺、逼人自尽的罪名。”
 




    苏绾垂了垂眼,幽幽道:“苏家也是有先例,早已记录在案,怕是已被官府盯上了。”
 




    苏夫人脸色微变,她深深明白苏绾话中有话,分明是在提点她多年前苏绾亲娘事件。
 




    此番又不比之前,苏夫人当年瞒天过海,平白捏造罪名,诬陷苏绾亲娘九香出卖色相,勾引所谓的“恩客”,将她沉塘溺死。事后苏家为掩盖罪行,重金贿赂捕快、县官一干人等,因九香乃贱籍,草草判了畏罪自尽了事。苏夫人下了死命令,苏家阖府上下,从此无人敢提。
 




    苏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你还敢叫我母亲?胳膊肘儿往外拐。你既有心护她,你来替她分担处罚,掌嘴二十。你若不肯答应,她便要住地窖去。”
 




    “母亲,”苏绾娥眉一挺,“过几日温侍郎上门探望,见我脸肿,女儿如何回答?倘若惹恼温侍郎,母亲可还担待得起。”
 




    苏温两家联姻,乃由哥哥殷潜保媒,当今圣上金口御赐。苏夫人尚惧温如初三分——不为别的,不好同哥哥殷潜交代。
 




    苏夫人本意借着惩治小妾顶嘴的名头,将其关进地窖折磨致死,神不知鬼不觉,就是府尹亲自过审,苏夫人也能独善其身。只恨苏绾半路拦截,打乱她的算盘。如今她反被苏绾拿捏,吃了哑巴亏不说,竟不能处罚她。一口闷气堵在怀,恨不得杀人放火。
 




    然苏夫人碍于颜面,咬牙硬撑,“你吓唬谁呢?温家绝非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之流。我怎就得罪不起?就是捅到天上去,我苏殷氏也不怕他。”
 




    转身睨着芸娘,“她肯替你求情,算你逃过一劫。从今往后,你须得安分守己,老老实实伺候老爷,倘若嘴巴再不干净,口无遮拦,下次天王老子来,也救不得你。”
 




    “你们两个,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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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准许,今后不得随意出门,晨昏定省须做足,不得有误。倘若违反规矩,祠堂跪拜七日,家法伺候。”
 




    苏夫人下了死命令,众人低首不敢违抗。
 




    忽然外面乱哄哄吵嚷,不多时,苏尽欢一身酒气被人抬进屋,看样子被宝蟾灌了不少迷魂汤。
 




    他打了个酒嗝,饧眼望了一圈,含糊不清道:“今儿个有何喜事?家里这般热闹,怎不叫上爷我一起开心?”
 




    苏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满腔怒火迁怒于人,上去扇了他一巴掌,“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这个家早晚败在你们手里。”
 




    言毕,苏夫人愤愤离去。苏君识瞥一眼芸娘,犹豫一遭,终狠心跟随苏夫人的脚步。
 




    可怜苏尽欢捂着脸颊,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咧嘴哭道:“我有什么错?”
 




    他四处环顾,见苏绾立在一旁,找到出气口,拖着长腔骂道:“你这娼妓不知好歹……惹恼娘亲,害我跟着受罪。你等着吧,早晚将你卖到行院当使唤丫头……给青凤端洗脚水。”
 




    醉言醉语不堪入耳,小厮赶紧扶着苏尽欢,踉跄离开。
 




    大厅人群散去,苏绾扶起芸娘,“你可还好?犯不着同无礼之人计较。”
 




    芸娘翻身盘腿坐地,拍击胸口,咳了两声道:“不过被人捶了几下,不痛不痒。这点跌打损伤算个球,老娘也是窝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什么风浪没见过?他们忒不讲江湖规矩,七八个人打我一个,纵是孙猴儿也难翻盘。”
 




    她仔细端详苏绾,“你可是苏家二小姐?我听老爷提起过你,说你是块烂木头,当不得正房梁,我还道你是没主意的庸人,想不到竟是这般口舌伶俐。”
 




    苏绾捋起额间散乱青丝,嘴角噙着苦笑,“我也是迫不得已,寄人篱下,偷合苟容。这个家里,日日风雨交加,性子太冲容易吃亏,凡事还当软着些。”
 




    芸娘苍白手指捂殷红面颊,感叹道:“你当我不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倒不争那独屋独栋的宅院,实在是被逼到绝路。他们将我赶到下人房住,从我手里夺走宝哥儿,送到乳娘那里,再不让我见他。宝哥儿是我的命根子,我岂能撒手不管?这才闹起来,害得姑娘跟着受苦。”
 




    苏绾进苏家时已八岁,未能同娘亲骨肉暌离,但她深深理解芸娘的难处。她叹口气道:“好在你懂些拳脚防身,顶多遭人骂两句难听的,不至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地步。对了,你哪里学来的功夫?比划起来,着实唬人哩。”
 




    芸娘灿然笑道:“那是当然,女大虫说得没错,我可是庄子里的通天小霸王,就没有我斗不过的牛。”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怎地,你的意思是,她们敢打你?反了天了!你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何被人这样欺负!”
 




    握紧苏绾的手,芸娘坚定道:“你我相识一场,今日多亏你搭救,我才没被女大虫扔进地窖。救命之恩,难以报答。今后有我撑着你,管保不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手指头。”
 




    芸娘出身佃户农家,家里种几亩薄地,日子还算过得去。她嫁给苏君识,也是怀争名夺利的心,希冀为孩儿挣前途。苏绾对她有愧于心,又觉得芸娘境遇与她娘相似,同命相怜。两人促膝深谈半夜,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
 




    无霜吹熄一豆烛火,这才敢凑近苏绾床前,掀开床帏试问:“小姐可曾得手?”
 




    “东西被人拿走了。”苏绾淡淡答道。
 




    待了解实情,无霜绝望道:“小姐还是放手吧,他今日要拿小姐进大牢,明日就会取人性命。那样一个浑不吝,躲还来不及,何苦再去招惹他?”
 




    苏绾背对无霜,终沉默无语。
 




    上一世,纳征之后,温如初抓住苏沅芷陷害的把柄,以苏家不安全的名义,七月份早早办婚宴,将苏绾娶进门。
 




    洞房花烛夜,苏绾怀揣梦想成真的喜悦,羞涩等待新婚丈夫。
 




    盖帘掀开,如意郎君满面春风,桃花眼眸弯了弯,“绾绾,你可愿为我做件事?”
 




    苏绾满眼泛漾爱意,“绾绾愿意为念哥哥做任何事。”
 




    “很好。”温如初抚了抚她的额顶。
 




    转眼吩咐随从,将苏绾堵嘴捆绑,连夜送至阁老床榻。
 




    从此,苏绾的梦,连同她的心,一同破碎,陷进泥淖,万物同尘。
 




    盛夏晚晴天,圆月高悬。
 




    苏绾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带着无穷无尽的绝望,纵身跃入北海。
 




    混沌初开,一点光亮指引。
 




    耳边响起靡靡之音:“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跟着喃喃自语。
 




    靠着这点光亮,她努力泅渡生命彼岸。
 




    睁开眼,望见恶鬼,似笑非笑,“绾绾,你竟敢私自逃离我的身边,真是不乖。”
 




    苏绾又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