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越不让人知道,越是惹人好奇。
 




    牧归左堵右堵,元回避而不见,一避一逃,待着新衣的笑脸们提溜着一串大红灯笼,挂在光溜溜的树上,连树枝都泛了红时,恍觉年关至。
 




    马车晃悠,晃着牧归,摇至灯火最盛处。
 




    淡粉软绡,绣彩绫罗,莺声呖呖,火炉生暖。在那脂粉缱绻之中,有比脂粉香更醉人的味道。
 




    “姑娘,前面就是群芳阁。”
 




    “有劳。”
 




    群芳阁是京城有名的字号,以菜式新奇出名,十年前换了新掌柜,又加了“用料大胆”的评价。新官上任三把火,掌柜刚接手时不仅换了店名,还放话:只要钱管够,什么样的食材都能弄到。
 




    “客官,您请。”
 




    牧归站定,小二轻手轻脚,一溜烟小跑至她身前,做个引的动作。
 




    “...老李,喝,再喝!”
 




    二楼厢中喧嚣阵阵,牧归拢了拢衣服,小二赔笑道:“三楼都是雅客,您放心。”
 




    将其引到三层最里间,小二告退,牧归扯住门环,一推。
 




    这间瞧着挺大,足以容纳十二人一同进餐。小二先前来过,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许多盘子,粗略一看,炖菜、凉菜,切成莲花形状的豆腐上浇了玫瑰露,放在约莫二十寸的、炸得金黄酥脆的鱼的口中。
 




    椅子铺了靛色绣金花软垫,椅上却无人。
 




    牧归瞧着窗外。
 




    树叶中露出一角白色布料,白色布料的右侧一条腿悠闲地晃着,另一边淡紫色扳指一闪而过。
 




    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坐外面吃闭门羹还是喝西北风。
 




    “诸位,进来罢,外头挺冷的,”这些人应是元回说的友人,牧归走到窗前,友善地提示道,“大人们武功卓绝,想来是不怕冷的,但偏生我觉得冷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牧归寻思,再怎么样也该下来了,然而树上的却赶忙收了腿,屏住呼吸,树叶和树枝齐刷刷地抖着。
 




    真不进?
 




    牧归将窗户一关,就在将要闭拢之时,窗与窗之间猛地飞来了一块深黑的东西,卡在它们之间。
 




    “就来了,就来了,”这人说着,拔出刀柄,扒拉着窗户,钻了进来,“不过开个玩笑,小友莫要生气。”
 




    他身后两人跟着他进了窗,几人像下饺子一样,钻进热气之中。
 




    “元大人竟有这闲心...不躲我了?”
 




    穿白衣的陡然被提到,自觉理亏,哑口无言。
 




    “宋无绪,宋公子,”元回指着左边,又指右边,“吴大人。”
 




    牧归一一施礼,两人倒也随和,礼罢,各自找了位置落座。
 




    说是宴请友人,其实也不过二三人。四个人围着满桌菜肴,莫名冷清。
 




    “牧大人觉得冷清?说来也巧,我路过开封,见两位少侠比试,声音可妙,特地上前领教,新学了一门击剑的手艺——元大人挪开些;牧姑娘,请侧耳。”
 




    先前拔剑的再次抽出剑,一只脚踏在椅上,东张西望。
 




    窗子咚的一下被撞开,一个女子带着一身星星点点的赤红,滚了一滚,如猫一般蹲坐在地上,看到他们围着一桌热气腾腾,笑道:“我来得真巧。”
 




    施施然起身,对几人行礼,脱了外边染血的官服,将剑斜斜放在柱子上,嘴角漾起笑意。
 




    “这位是?”女子一出现,几人神情皆有些古怪,牧归悄悄凑近了元回,低声问道。
 




    元回按着眉心,有些苦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早知你来了,我便不来了。”宋无绪扫兴地收了剑,悻悻坐回,对地上某人挑衅一瞥。
 




    女子只是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小宋,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哪次又没来?元大人这酒席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我瞧你就是说说。”
 




    “牧姑娘,别理会她——她一向疯癫,别去管她,自个就消停了,”宋无绪为自己斟酒,“来来,一桌好菜,怎么能没有美酒作陪?喝酒。”
 




    牧归微笑:“其实牧姑娘也是个疯的。”
 




    “小牧,”女子眼睛一亮,挤到牧归身边,“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她掏出一个葫芦,往桌上一放,自己不知何时拿出放佐料的碟子,筷子如兵卒,在她驱使下奔赴肉海,化作一道道残影。
 




    连吃数块,终于有了血色。
 




    她停了筷子,对牧归眨眼:“没被我吓到吧?这是茗山出产的肉,只有那的猪肉口感细腻不臭,寻常人家一年吃不上几次,再不吃可就没了。”
 




    说着,用筷子另一头捞了几块,往牧归碗里塞。
 




    所以她到底是谁?
 




    女子和几人互动表现得相当熟络,元回又说这些人自己都认得...翻遍了西京以来的全部记忆,却无这个人。
 




    “不认识我了?你只有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咳咳咳。”
 




    咳嗽声此起彼伏。
 




    “向月,别吓到人家。”吴大人沉声道。
 




    这话有点耳熟,好像不久前别人曾对她这么说过。只是如今,换了个人选。
 




    女子贴得太近,牧归觉得古怪,抱着碗准备暗自挪远,却被一只铁钳般的手,制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