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懒之人偶尔坚定信念,似乎更容易显得振奋。
柳既安缩在被子里的身体似乎也随着自己的话音挺直了些,不过很快又缩了回去,显然是因为太疼。
他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却见一杯水正递到他眼皮底下。
柳既安愣愣抬起头,连顾正拿着水杯看他,“不是想喝水吗?”
柳既安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懒洋洋的接过杯子,“谢了啊。”
连顾:“你从小锦衣玉食,从未见过疾苦,能为苦难之人做到如此,实属难得。”
柳既安拿出喝酒的气势,一仰头把水干了个见底,然后冲他笑笑,“我就说你单纯吧?我又不是菩萨,哪有那么慈悲的心肠?”
“那你是从何时开始有了慈悲心肠?”
“十几岁的时候吧,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身边的小厮还不是阿锦。”柳既安手里还攥着那个空杯子,骨节微微发白。
那时候,他身边的小厮是个叫竹子的少年。竹子与柳既安年纪相仿,从小跟在他左右,像亲兄弟一样。有一天,竹子的母亲病了,向柳既安求一些灵草为母亲治病,他求的并不是什么十分罕见的灵草,这对柳既安来说并不难,便一口答应下来,打算第二天便去找卫神医。然而就在当天晚上,竹子的母亲被抓去了河滩,再也没回来。
即便在那样的时候,柳既安依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只是觉得竹子的母亲运气实在不好,竹子实在可怜。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竹子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走后,这少年便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很快竟也随母亲去了。
收殓竹子的尸体那天,柳既安听到两个仆人在说闲话。
其中一个说:“这么死真是可惜了,不如拉到河滩去。”
另一个道:“谁说不是呢?可是小少君非说人还有救,硬是不让动,结果你看,白瞎了不是?”
直到那一刻,柳既安终于发现这件事情从里到外透出的不对劲儿。一个人的尸体就躺在那儿,他身边的人不怀念、不悲伤,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这个人的性命有没有好的被利用一番。而这样的情况,竟然已经在披花谷持续了几百年……
那日之后,柳既安发誓要改变这样的情况,他先是偷偷研究医学典籍,想要找出不用血也能养活灵草的办法。但这显然并不容易,几百年来有此想法的人必定不止他一个,却从来没有谁能想出解决之法。后来,他开始偷偷想着,或许,那片河滩就不该存在……
左如今:“但你不是说,那些珍贵的灵草乃是披花谷立身之本吗?若是河滩毁了,灵草也就毁了。”
“原本的确是立身之本,有了这些罕见的灵草,连隐雪崖这样的仙门也会对披花谷有所求,”他看了看连顾,但目光很快又挪开,“四境皆言披花谷是神仙一样的地方,从不需要努力做什么,就可以过得快活自在,可这样的快活背后,是每月一次的血祭。说难听一点,整个流烟泽就像是个魔窟,那些罕见的灵草就是一株一株的魔鬼,靠吸食百姓的血肉来供养百姓。这样的地方,若不毁掉,早晚是个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