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睁开眼时,整个屋中只有她一人,天色向晚,暮色四合,夕照从窗格里透出,半边墙壁映出暖光。
鸟鸣啾啾,不甚明显的劈柴声传来,仿佛她只是睡了一个有一生那么长的午觉,一枕黄粱,醒来之后小淞儿会扑在她床头唤她,爹娘已经在前厅布筷……
失而复得的记忆令她泪湿满襟,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已经没有家了。
萧泉支起身子,头疼得宛如有人在里面拿铁锤砸开,心口也一阵阵发窒。
“疼……疼死我了……”
她捂着脑袋翻身跪在床上,在庞大而杂乱的记忆中整理出前后顺序。
抄家后她将萧淞托付给李楼风,毒箭……她中箭之后人事不知,再醒来,她听到的只有自己未曾面世的字,萧泉从那以后就死了,她只是萧瑾安。
在浣衣局步步为营的日子中,她与高怀渊相识相知相伴,生死与共,同登大宝,他为皇她为后。
而他先一步发现她的过去,猜忌陷害小产下狱……李楼风被逼死在西北,她也不堪其辱,跳井而死。
之后她重生在浣衣局中,仍旧是以萧瑾安的身份,记忆没有恢复……李楼风却和她相认了,这明显与前世不一样。
莫非他也重生了?
还是说自己的重生也带来了变数?
再然后,月霞郡主找到她,一碗毒汤逼死了她……不对,她没有死,她不仅没有死,前世不曾恢复的记忆也一并回来了。
萧泉狠命擦掉怎么也流不完的泪,努力看清自己的所在之处,这里的摆设简朴清雅,脚榻周边还铺了华贵的羊毛毯,壁上挂着梅花图,贴着墙角的小案上还熏熏然冒出几缕香气,整间房中充斥着草木的馨香。
这布局……
看来救她之人不仅地位不俗,还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萧泉赤脚踏在毯上,不知自己究竟躺了多久,一使力就浑身肌肉酸痛,“咚”地一声撞在了脚榻上。
房中突然金光大作,一位面目焦黄的妇人推门而来,一把将摔在床下的她抱起放在床上,眼神欣喜地比划着什么。
“多谢……你不会说话?”萧泉接过她递来的汤碗,看着黑乎乎的汤药心有余悸。
妇人点了点头,指了指汤碗,打着手势让她喝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救都救了总不能再弄死她吧。
她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下一刻被冲鼻的臭气刺激得歪头呕吐,眼看那华贵的地毯就要遭殃,妇人却早有预备,掏出了床底的夜壶接住,竟是一滴也没有洒在地毯上。
嘴角的污渍被手帕揩去,上面血色鲜红,妇人露出个安心的笑,把夜壶放在一边,重新把她按在床上,她挣扎着起身:“我已经躺得浑身酸痛,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她本应死在郡主手下,能救她的人只有那天赴宴的宫中之人,既然救她,又安排了哑仆待在她身边。
对方无法随时随地出现,也不想让她知道外界的消息。
她被哑妇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搀扶着走到院中,天色向晚,高高的墙头上插满了亮晶晶的玻璃片,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