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已到,其他同事都已陆续离去,只有机要秘书和机要室的收报员留了下来。他借口向副科长说自已手头上的工作尚未做完,需要留下来加班。副科长见是科长的机要秘书,也未追问,便点头同意了。等同事们都走了,机要秘书才悄然起身,快步来到徐恩曾的科长办公室,用一根铁丝撬开门锁,迅速潜入进去。机要秘书找到今天刚送进来的三封加急电报,轻轻拆开封口,对照随身携带的密码本破译,却不得章法。这不是普通的千数码!徐恩曾果然是老奸巨滑。
难道徐恩曾还有另外一套专用密码?这绝不可能!钱秘书的思绪开始飞速旋转起来。自已当初复制这套徐恩曾贴身收藏的密码本时,徐恩曾并未察觉,否则,他也不可以留自已到今天。
既然密码本没错,那对应的译本肯定另有出处。钱士翔不敢开灯,只得借用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亮观察办公室的各个角落。书柜上的一排书籍引起了他的注意。将译本藏在众多的书籍里,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
《无线电修理》、《无线电基础理论》、《远东情报站》、《美国电影史》等五十多本功能各异、风格不同的书籍填满了书柜的四个分格。一本《曾文正公文集》跳入了钱秘书的眼帘。
徐恩曾对清朝那段历史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对曾国藩其人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徐恩曾早年毕业于上海南洋大学,后留学美国,回国后在上海当了一名机电工程师。因为著名的浙江财阀徐新六,是徐恩曾的近亲本家。而陈果夫、陈立夫又是徐恩曾的表兄弟,陈立夫与徐恩曾还是留美同学,有了这一层亲密的关系在里面,所以,徐恩曾很顺利地进入了国民党情报机构,开始了他的从政生涯。一个学理工的工程师,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人,收藏一本文言文版的《曾文正公文集》,令人觉得十分蹊跷。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钱士翔抽出那本《曾文正公文集》,对应着直译电文,果然找到了玄机。原来这就是徐恩曾的专用译本。
徐恩曾亲译。第一封:黎明被捕并表示归顺党国,如能迅速解至南京,三天之内可将中共中央首脑机关全部肃清。
徐恩曾亲译。第二封:事关机密,计划用轮船将黎明解送南京。
徐恩曾亲译。第三封:军舰太慢,若有可能改用飞机押送。
这个黎明是何许人也?他居然能知晓中共中央机关的全部情况。钱秘书记下了电文的内容,用特制胶水封好封口,趁着夜色离开了徐恩曾的办公室。
电报是从武汉发来的。那么事情一定出在武汉。难道是那个叛变了的梅卿吗?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省委干部,怎么能知道中央的重大机密?再说,他已经投敌三个月了,若要供出中共的重大机密,早就招供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出来呢?
这个黎明,一定是顾方城的化名!顾方城是中央特科的直接领导人,中央机关的重大机密他都知道。顾方城最近有重大护送任务,需要途经武汉。所有线索都指向顾方城。如果顾方城一旦叛变,危害就大了。
钱秘书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顾不得休息片刻,回家换了件衣服,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他的交通员,让交通员连夜坐火车赶往上海,向上级转达“顾方城已叛变,总部领导和直属机关危在旦夕”等重大情报。
4月28日。位于上海贝当路五十二号的总部机关刚刚撤离,国民党军警便封锁了整条贝当路,可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扑了个空。
顾方城杀回上海的第一炮哑了火。在他的带领下,国民党当局以及徐恩曾领导的特工总部不仅没能摧毁上海总部机关,还跑了中共方面的重要人物。
到了1931年11月初,顾方城投靠国民党政府已半年有余,可他在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地位并没有得到升迁,还是以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顾问的身份,带着一伙便衣特务,在上海的街头巷尾,帮助徐恩曾抓捕共产党人。
“顾书记!有人在霞飞路发现了吴浩的踪迹。”10日,顾方城的“心腹”李志长跑来报告。
这个称呼是顾方城在中央特科时,红队队员对他的尊称。这个称呼令他对曾经辉煌的过往无比的眷恋。但他现在身在曹营,心却不知在何处。无情的冷雨将他的思绪带回寒冷的现实中来。
“不要再叫我书记!要改口叫我先生。”顾方城瞪了一眼面前这个一直跟随着自已的心腹爱将,刀子嘴豆腐心地喝斥道。
“属下明白。现在不是没有外人在跟前吗?我自已私下里叫一叫解解馋。”李志长苦笑一声,自已给自已解围。
“小心隔墙有耳!如果让徐恩曾的心腹听见了,又会生出许多事端。稍有不慎,便会让他误会我们身在曹营心在汉呢!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比以往了,要时刻小心,不要被别人抓住了把柄。”顾方城小声叮嘱道。
“志长谨记在心,时刻不忘先生的教诲。无论时局如何,无论身在何处,志长唯先生马首是瞻,生死相随,永不相负!”李志长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对顾方城表忠心道。
“你和志远两个,是我顾方城今生今世唯一信得过的兄弟!只要度过了眼前这段敏感时期,我们的好日子就会来了。前不久,有个高明的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一卦,卦象说我是皇帝命。将来一定贵不可言。你们几个以后就是我的功臣!”顾方城拍了拍李志长的肩膀,心中踌躇满志,情绪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