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礼拜五。汉口新市场游艺厅的门口,排队购买演出门票的人群排起了长龙。今天是著名魔术师化广奇抵汉演出的第二天。经过第一天的精彩表演,观众们被化广奇大师的大型魔术和高超技艺所折服,口口相传,消息不胫而走,引来更多一睹为快的市民。
游艺厅前三排五十个座位的票,居然被一位富豪给包下来了。其实,这位富豪不是别人,正是蔡梦源。那五十个观众也不是普通观众,而是武汉市警察局侦缉队的暗探和行动队的便衣。
观众陆续到场就坐。因为前来观看演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剧场场地又有限,组办方没有办法,只得临时加塞,增添站票,连走廊里都挤满了人。
晚上八点,演出正式开始。一位五短身材,身穿晚礼服,手拿文明棍,打扮得像喜剧大师卓别林模样的魔术师从幕后走到舞台中央,脱帽向观众敬礼。口哨声、尖叫声霎时从观众席里响起。
身穿西服,头戴礼帽,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蔡梦源,扭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梅卿,小声询问道:“是他吗?”
梅卿的声音有些激动:“就是他!虽然他化了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的本来面目,但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却依然出卖了他!特派员!动手吧——”
“别急!先看演出。这么精彩的表演,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蔡梦源坐正了身子,表现出一副悠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模样。
大变活人、铁笼逃脱等大型魔术,搏得全场观众一阵又一阵的喝彩。眼看着表演就要接近尾声,蔡梦源朝后挥了挥手,即时发出了动手的指令。五十个国民党侦缉队暗探和行动队队员同时行动,一起冲向舞台。剧院瞬间大乱起来。
所有的侦缉队暗探与行动队便衣一齐扑向舞台中央的魔术师。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将舞台围得水泄不通。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游乐厅窜进了乱党分子,害怕被误抓,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逃出剧院。
蔡梦源十分冷静地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座位上,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烟,静观他一手策划的这出压轴大戏。蔡梦源刚吸了两口,嘴上的香烟却突然不见了。他诧异地转过头,却发现自已的香烟到了身旁一个黑衣人的手上。蔡梦源以为是行动队哪一个新来的、不懂规矩的队员,非常愠怒地瞪了黑衣人一眼,十分生气地吩咐黑衣人道:“你上去看看,看抓到顾方城没有。”
“没有!”黑衣人抽了一口烟,非常平静地回答道。
“你?你说什么?你都没上台去……”蔡梦源睁大眼睛,往黑衣人面前凑了凑,想要认清这个放肆的黑衣人到底是哪个队哪个组的成员,胆敢如此对自已这个特派员无礼。蔡梦源俯身之际,却发现黑衣人也正用一对犀利的眼神盯着他。
蔡梦源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突然袭遍全身。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到腰间,想要去掏枪,却不料掏了个空。他那支柯尔特公司生产的m1928新款勃朗宁手枪,此时此刻,正在黑衣人的手上,而枪口对着的人却是他自已。
姚大海和一群便衣从舞台上爬了起来,揪住那个被压在最底下的“魔术师”,正准备向蔡梦源邀功,却见那“魔术师”强烈挣扎着,对姚大海和身边的便衣们大声嚷嚷道:“放开!是我!”
“抓的就是你!”姚大海狠狠地扇了“魔术师”一记耳光,又踢上一脚,喜滋滋地转身欲向蔡梦源请示,却见蔡梦源面无表情,呆若木鸡,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被钉在椅子上了。
“你们抓错了!我是梅卿!稽查处的梅卿!”“魔术师”在一转眼间,变成了中共叛徒梅卿。这个梅卿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魔术师的帽子,嘴上还贴着两撇夸张的八字胡。乍眼一看,还真像个魔术师。
“啊?原来是你!怎么、怎么是你这个倒霉蛋?!那个、那个表演魔术的顾方城呢?”姚大海认得出梅卿的声音,一时急得不知所措。
“快!分散封锁舞台出口。不要让顾方城趁乱逃走了。他一定是藏到后台去了。快去后台找!”还是梅卿反应快,可那些便衣和暗探们都不听他的指挥。
姚大海正准备带人去封锁剧院和舞台出口,却被蔡梦源叫住了。
“姚队长!你们别再丢人现眼了。顾先生在这里!”蔡梦源虽然被挟持了,却依然十分平静地对身边的黑衣人说道:“顾先生!你今天是逃不掉的。”
“蔡特派员!如果我想走,我随时都可以走!我顾方城从拿枪的那一天起,虽然谈不上杀人如麻,却也杀人无数!你见我什么时候逃过?”顾方城抬了抬手里的勃朗宁m1928,非常轻松地笑了。
“中共特工之王,果然名不虚传!蔡某佩服。”蔡梦源虽然嘴上强硬着,可内心世界早已是强弩之末。“既然顾先生不想走,那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
“在这里有什么好谈的?谈我的魔术表演够不够精彩?那个尤崇新(梅卿的另一个名字)是怎么被我大变活人变成魔术师的?算了吧!还是去特派员的办公室里谈吧。”顾方城拍了拍蔡梦源的手背,顺手将蔡梦源的爱枪还给了他。
蔡梦源接过自已的勃朗宁手枪,顺势将枪口对准了顾方城:“顾先生!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表演有些过头了吗?”
顾方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刚才的表演不叫过头,那叫压轴。噢!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特派员的子弹还在我手里呢!”顾方城伸出一只拳头,在蔡梦源面前缓缓张开,六颗勃朗宁手枪子弹像雨滴一样在蔡梦源眼前一一洒落。
紧握着自已心爱而又熟悉的勃朗宁手枪,却不知道枪膛里早已经没有了子弹,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失误。跟高手过招,一个小小的失误就有可能丢掉性命。顾方城在什么时候悄然来到自已身旁,不仅盗走了自已的枪,还卸掉了枪里的子弹,蔡梦源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如果顾方城想要杀死自已,十个蔡梦源现在都已经死了。蔡梦源意识到这一点,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他十分尴尬地收起手枪,对舞台上的部下们挥了挥手,下达了收队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