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芝继续道:“顾名思义,便是海域之控制权。于海上击溃一切威胁我海路的敌军,可以这样说,此片海域便暂归我所有。此后,但凡各公府与海岸接攘之土,皆是我军可攻之地。或迁回敌后,或威胁侧翼,或直插肋部,若得制海权,其战术之多,让敌防不胜防。”
“再者,若能制霸海域,军兵千里转运不再是登天之难。其转运之快,转运之众,供给之便,数倍于陆上。
靖南侯自觉不能再给聂芝说下去了,突兀插言道:“且问忠勇伯,开海贸都尚且要借惠通钱庄之力,何敢妄言建海军耶?”
聂芝轻蔑笑道:“靖南侯一错再错矣!诸事谨慎,诸事犹豫,最后只能诸事蹉跎!开海贸,建海军,乍看虽似两事不相干,但实乃一体共兴衰也!新式海船,稍加修茸,即成战船。商贸海路,凶险难测,可聘海军护航。前期无需巨资介入,仅搭起大致框架足以。后续掠分海贸宏利后,再渐扩海军,渐转商船为战用。是故,开海贸,建海军,相辅相成,利民强军互不相斥,一举两得。”
“勾连京都,威逼诸公,称雄海域,王霸中州,方为大道也。”聂芝最后斩钉截铁地结言。语调不高,语气却是凛然至极。
“彩!”当下便有十余大臣一声疾呼。
在聂芝的皇皇军策前,靖南侯怀忠侯等反对势力前所未有地愕然无措,茫然不知所对了。
武事阁首辅,广南白氏旁支昌平君在聂芝一侧,又一次深深地端量起这位武事阁次辅,当年自南军大帅位置解甲归来任职后,似有沉寂,历年来对军政大事素来慎重寡言,威望虽高却不露锋芒。不想今日在林望京之后,不鸣则己,一鸣惊人,为宁王,为广闽郡,在封锁困顿之际划出一条炫目的康庄大道。可敬哉可畏哉!
宁王第一次站起身来,竟是朝聂芝庄重一躬,缓缓道:“勾连京都,威逼诸公,称雄海域,王霸中州。今日朝会,先闻林卿长策,再闻聂卿大道,孤茅塞顿开也。”
“今日公议海贸及海军一事,孤已有定见,无需再议。不日后将知会两阁下诏以筹备相关事宜。”
“退朝!”内侍官一声尖细绵长的调子尚未落点,宁王已是起身离席,负手而去。
靖南侯,怀忠侯轻哼一声,也不看其余回僚同僚,赤红官袍长袖奋力一甩,兀自先行跨出正德殿了。
今日之朝会,长策频出,其恢宏博大前所未有,举殿之目光,不由得在林望京、聂芝等人身上聚焦。
面对众人各种情绪交织倾泻过来的目光,林望京并未迎上,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状若恭谨地低着头,在高冠的遮绝下,林望京眼中原来的那丁点星火,此刻已熊熊燎原。
众臣陆续有序离殿,林望京踏出正德殿龙木门槛的那一刻,恰巧一缕阳光破云而出,镀在那袭紫红官袍上,恍若镶上一层金边。
在王城外的驻车松林里,林立略显写意地轻靠在树干上,也恰巧看到那缕破云而出的阳光,以及在阳光之下徐徐走来的林望京。眼神交错之间,林立心下已刹那知晓结果。意料之中,却仍是有尘埃落定的轻松。林立抬头,轻轻眯眼,惬意地迎着那缕阳光,不由想道,这应该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在重重的包围堵截下,如这缕阳光一般,终于破壁越障,显露世间。即便不能光耀所有世人,却至少已经开始改变了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