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笑而不语,只是伸手抹掉了刑昭昭的泪。
晚上阿毛没有吃蛋羹,他从布袋里取出一颗糖莲子含进嘴里,冲刑昭昭笑,“甜 ……好吃 ……”
“姐姐明天给阿毛买好多好多糖莲子。”
“嗯。”阿毛笑着点头,然后开口唱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尖细稚嫩的童声已经没了初遇时的活力,但他唱的认真,竟像有乡愁藏在其中。
阿毛是在夜里离开的,他没有选择死在刑昭昭给他布置的温暖小窝,而是悄悄的出了门,在料峭的春风里,将自己蜷缩在开满粉白花朵的杏树下,静静的永远的睡着了。
那一天,刑昭昭睡的格外沉。
她在梦里梦到了阿毛,阿毛是普通孩子的样子,他和一对夫妇坐着一只小船在开满红莲的湖上采莲子,那年轻的女人温柔的歌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
阿毛拍着手咯咯的笑,年轻的男子将最大的一支莲篷折下含笑递给阿毛,阿毛摇着莲篷跟着年轻的女人一起唱:“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年轻的男人也随着他们一起唱:“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一曲终了,阿毛对着她笑着挥手,“姐姐,再见。”
睡梦中的刑昭昭陡然惊醒,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她坐起身来,枕头上有东西滑下来,是她缝给阿毛的布袋,还有那枚小小的玉锁,她望向阿毛睡着的厚褥子,褥子被铺的平平整整,那个旧毯子也被整齐叠好放在褥子上。
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胡乱套好衣裳,抓起阿毛留下的布袋和玉锁冲出房间,出门就看到杏花树下沉睡不醒的阿毛,他干枯瘦弱的脸上居然带着笑容,那笑容明媚如梦中所见。
刑昭昭紧紧握着阿毛留给她的东西,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春天来了,阿毛走了
按着鸣沙县的习俗,早夭的孩子灵魂弱小不能土葬,要送到赤水河中拜托河神将孩子的魂魄送往幽冥之地。
刑昭昭觉得阿毛定然不希望以这样的姿态入轮回,所以她将阿毛一把火烧了,把他的骨灰洒进了赤水河中。
如血的河水翻涌,很快就将那捧细灰吞噬,世间再无可怜的阿毛。
河水汤汤,奔腾不息,想来心软的河神定会送这孩子早日归家。
阿毛走了,刑昭昭消沉了很久。
她原想将小玉锁一并送进赤水河中,鲍大人劝她:“留下吧,这是阿毛的心意,况且 ……况且这世上还有一对伤心的父母在找寻他们丢失的儿子,这个玉锁留下,万一有一天遇见还能还给他们以做纪念。”
刑昭昭听劝的留下了小玉锁,并用络子编成手串戴在手腕上,她也希望有一天能遇见阿 ……不,小石头的父母,然后告诉他们:小石头是个善良乖巧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