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辰的童年算不上太好。
他的父亲是上一任国师。
为了能让江予辰继承他的衣钵,从小便对他很严厉。
江父算出来他命中必有一劫,于是鲜少让江予辰接触外界之事,每日能见的人也只有国师府上的人。
不过幸好,江予辰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她会在江父严厉教导江予辰的时候,端来水果点心;会在江予辰难过的时候及时出现,讲着有趣的事情逗他开心……
江予辰很爱他的娘亲。
他想,其实这般也不是不好,严父什么的他不在意,反正他还有娘亲。
可是他的娘亲,却死在了一个暴雨天。
那晚,江予辰哭嚎了一整夜,第二天就病倒了。
江父只让他喝了些汤药,就又将他关在那个黑屋子里头。
这次,再也不会有人端着点心,满脸笑意地进来,给他讲有趣的故事了。
从那时候开始,江予辰就变得不爱笑,每日都只有一个表情,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但无人知晓他在夜深人静之时的痛苦,也无人知晓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有多难受多害怕。
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脆弱的一面。
江予辰以为,这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劫了。
只是没想到,一次外出,遇到刺客,导致江予辰双目失明。
他每日都强忍着惧意,抹着满脸的泪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什么也看不清,连太医对此毒也无能为力。只能完全靠自己摸索,自己翻看医书,自己救自己。
明明拥有一身算命的本领,却连自己的命都掌控不了。
但作为一国国师,他不能露怯。
国师府还得靠他撑着。
可是双目失明,他只能为民祈福,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空有一个国师的名头。
后来,江予辰喜欢上了到各地云游,喜欢给路人算卦,喜欢支摊济粥。
那样或许才能让江予辰感到自己是有价值的,是有用的,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废人。
江予辰来到南阳,机缘巧合下,他知晓了一个叫陈悦己的策士。
她很厉害,各家各户好似都在夸赞她。
由她所改的律法。
她所做的农具。
她的一些事迹。
都令人赞不绝口。
听着这些话语,江予辰有种想认识她的冲动,却被告知,陈策士前段时间就不在人世了。
江予辰恍惚了一下。
随即惊讶自己怎的这般失了分寸。
那日云泽被派去做了其他事情,小院只剩江予辰一个人。
很寻常的一天,他遇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她来路不明,她说想求他收留,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江予辰拒绝了。
他不喜欢与外人接触,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
毕竟前半生他要么是一个人待着,要么也只剩下一片黑暗。
能说上话的也只有云泽一个人。
江予辰自认为自己说的话已经很冷情了,没想到这女子又来了。
江予辰想着她毕竟还是一名女子,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定然不好受,便提出为她算一卦,表示只收有缘人。
这一算,不得了,算不出。
江予辰怀疑人生。
于是将她安置在院子里,想着今日算不出来,明日还不能算出来吗?
还是不能。
江予辰从她口中知晓了她叫陈安屏。
陈安屏揽下了很多活,支摊济粥,院内打扫,还有每日的吃食。
她很能干,也没有任何怨言,住在柴房中也不挑,每日还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这让江予辰久久压抑的心情有些变得开朗了起来。
后来云泽回来了,江予辰让他带了些床褥给陈安屏送过去。
但陈安屏好像兴致缺缺。
这几日她有些心事,连做出来的粥都淡了些味道。
这一日,院内安静了许多。
云泽说陈安屏早早便出门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江予辰没觉得什么,可能是让她做的事情太累了,也可能是遇到了自己的亲人,亦或者寻到了更好的出路……
果然,她遇到了自己故人的姨娘。
江予辰放她走。
她不走,她说她想去北阴,去寻仇。
江予辰自是不信的。
她这样明媚开朗的人,怎会是那种身怀仇事之人。
江予辰还是留下了她。
对于陈安屏,江予辰很是好奇。
她不会因为他双目失明,就感到怜悯,而是在默默地帮他处理一些他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麻烦。
屋内的烛台放在他碰不到的地方,熬药之时会默默地将柴火整理好,会给他买一些盲书……
江予辰一向是不喜欢被人照顾的,那样显得自己像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废人。
但陈安屏不会让他这般觉得。
江予辰想做的事情,她不会阻拦,她只会默默待在一旁,什么也不说,但很安心。
她似乎能感同身受,她似乎也知晓他心中的想法。
江予辰想,好似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云泽感觉今日的药味不对,多嘴问了一句:“主子这似乎不是此前的药。”
江予辰淡淡道:“嗯,是毒药。”
云泽:“……主子这是要……”
江予辰:“无事,就是想熬了。”
看着江予辰这般坚持,云泽想,自家主子也不会傻到自己喝了,于是交代了几句后,便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