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途中自然是有许多苦头要吃,周景玉觉得其中最苦的当数海波摇晃,她自从上了船就没好好歇息过,半夜睡着睡着爬起来呕吐,头一天上船的时候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了,好在她自幼身子都不错,这才没中途返还回去。
周景玉掏出鼻烟壶,凑在鼻头狠吸了一口,薄荷味冲进天灵盖,让她昏沉的脑子清楚了不少。
“周姐。”同伴给周景玉拿来几粒花椒,“你嚼一嚼,能压恶心。”
周景玉道了声谢:“怪道都说出海卖货是卖命钱。”
同伴笑道:“如今都算好了,帆船比楼船强,楼船有风的时候都得划呢,帆船只怕风暴,更何况如今小船少了,大船总归要平稳地多。”
“我倒不怕在船上出什么事,就怕落地。”
倭国究竟是什么样,她们心里都没底,在上船之前,她们干得都是室内的活,多是整理文件,这次能被选中成为使团,全因她们是正经阮地长大的姑娘,胆子要比前人大得多,又都有些语言天赋。
会汉话便不说了,周景玉会鞑靼话,还会辽国话,这还不是从小学的,都是到岗后才自学的。
对倭国,两人都没什么印象,只在出发前听过几句。
“听说在倭国,当妻子的得比丈夫早起,还得伺候丈夫洗澡,这还是出嫁前长辈就得教的。”同伴撇撇嘴,“不能上桌吃饭,挨打挨骂得受着,便是被丈夫卖了都不能有怨言,要我说,就不该叫我们来。”
同伴:“倭国就没人把女人当回事,我们去了,难道他们还会听我们的,高看我们一眼?”
周景玉心中也有疑虑,但她更稳重一些,心想——这回连扫盲老师都带上了,可见是要在倭国长久发展的,自然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倭国人对他们的朝廷忠心吗?这显然不可能,就如许多乡村地方只知道地主是谁,不知道皇帝是谁,倭国人或许也一样,只知道当地领主是谁,不知道国守天皇是谁。
说到底,这还是阮姐没能正式建国的缘故,没有国体,对外就不好交涉。
而倭国,长久以来都和宋国做着生意,论好处,显然过去一直是宋国对他们更有好处。
藤原氏把持着倭国朝政,一向与宋国亲近。
很难说宋国在藤原氏把控朝政这件事上有没有插手,不过就算插手,也不过是在宋瓷宋钱上给一点帮助,但宋国可以扶持,难道阮地就不能扶持吗?
毕竟倭国是一座岛,大陆想要把它打下来不容易,但,扶持几个知道进退的,能和藤原氏分庭抗礼的倭人总不难。
等阮地插手了银矿开采,到时候倭国究竟是谁在做主,那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至于女人在倭国受不受尊重,说话有没有人听,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开始就要让他们认清主次,便是再看不起女人,也得乖乖把头低下来,如此,主次分明。
但这些话,周景玉是不敢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