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航行海面,甲板上的船员坐着打哈欠,他擦了擦惺忪的眼睛,等着船长喊吃饭。
明明还是早上,头顶已经烈日灼灼,海风咸腥,偶有飞鸟落到帆杆上拉下一泡屎。
船长打着哈欠从船舱里走出来,船上不能做饭,但热水还是能喝的,他先去泡茶,而后撇着腿走到甲板上,呷了一口热茶,舒服的叹出一口长气来。
明明是该休息的日子,偏被东家指使着出海,幸好东家大方,给钱很大方,否则他是绝不干的。
这些日子海面风平,出海倒不危险,只是过着艰难些,但货船又比渔船好,渔船累都要把人累死,货船只担心失火或遇到风浪。
“怎么不用官船?”船长小声抱怨,“哪儿见过官差上私船的?”
船员正要捧着船长说上几句,就见东家也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立刻笑着说:“瞧您说的,东家是什么人?心里都有成算!”
蔡奇晕头转向地离开船舱,对突如其来的马屁毫无反应,他走到船板边,低头看向一成不变的海面,心中滋味万千,他做了许多年的生意,从会走路起就学着打算盘,儿时最先学会的也不是什么三字经,而是九章算术。
是——当年他去倭国做生意,确实不该沾染上什么国守。
但,商人不插手国政,这可能吗?没有当地国守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他凭什么能把生意越做越大?不娶国守侄女,人又凭什么信他?
在阮姐拿下青州的时候,他在倭国的大女儿就已经出生了。
他在宋国的妻子也知道在倭国有个“妹妹”,倭国的妻子,也晓得自己是“小”的。
她们分在两地,或许一生都见不了一面,倭国的子女也分不了他的财产,原配从不过问,也并不为此生什么气,反倒认为他好歹不在当地纳妾,不会凑到她眼皮子底下让她受气。
要不是阮响打上了倭国银矿的主意,他何苦跟那倭国妻子离婚呢?
说到底,那倭女虽说外貌平庸,但一向是以夫为天,哪怕他常年不在倭国,每回见了他,她都殷勤小意,一点看不出是大族女,何况……她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和她离了婚,她一时想不开怎么办?
蔡奇叹了口气,他要把人带回来,还要和人离婚,这怎么听都不像个事儿。
负心汉也就罢了,这负心汉把人带走再把人给丢了……
再者说,那两个孩子怎么办?真就一直留在倭国,给便宜舅子当便宜女儿和儿子?
他确实是把那两个孩子放在倭国当人质,但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但凡过去,总要带些好东西,甚至跟原配都通过气,等最小的那个立住了,过了十岁,就带回青州。
倭国妻子也是肯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能把他捧到天上去,对原配也是千恩万谢。
她或许没什么见识,但知道大国就是好的,孩子去了青州,将来才有可能成为大人物,女儿能嫁更好的男人,儿子也会成为和他父亲一般富甲一方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