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个幸福的当口,克洛伊不知怎么又泛起一阵哀愁。她想起了姐姐,想起希娜那张总是莫名忧愁的脸。希娜的青春已经结束了,可她什么也没有做,她没能把握住自己最好的年华,而是任由自己虚度——可知女子的青春多么短暂,错过这几年,往后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供回忆的凭依?
克洛伊又想起了妈妈,或许是因为从有记忆的时候起,妈妈就是同一个样子,所以她从未留意过她的衰老。然而有一年她们一起去泡温泉,克洛伊第一次看见了法蒂玛腹部的深纹和腰侧的褶皱,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妈妈也和自己置身于相同的时光中。
她不能容忍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能容忍伤痕,皱纹,和日渐干瘪的双颊,如果衰老是人类既定的命运,那么她宁可在这段命运降临之前就先一步斩断自己和时间的连接。这没什么好犹豫的……二十岁是青春的极限,往后的日子再美好,也不可能超过十五六岁的光景——她绝不会像老艾琳她们一样,拖着一副副衰老的身体,在花园中去跳年轻时跳过的舞。
克洛伊的马蹄匆匆靠近又匆匆离去,老妇人们捧着酒杯,朝远处的树林侧目——她们看见一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背影正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她们之中很少有人喜欢克洛伊这样过度张扬又桀骜的年轻人,她们总是觉得她不够驯服,然而当她们回忆往事,所有人又都不约而同地幻想出一个与克洛伊等同的形象。
老人们带着不解、讥诮和略微的艳羡望向那个背影,真心实意地想知道为什么这姑娘每天看起来都那么活力四射,充满了无限的精力……没有人知道,年轻的克洛伊也和所有两鬓斑白的老人们一样,清晰地觉察到自己正被死神追赶。
正是在这样不容浪掷的美妙青春里,她渴望自己像火焰一样燃烧。
……
入夜,帕卡特房间的灯仍然亮着。
恩黛和特里莎先回了农场,她们带来了赫斯塔今晚也会回来的消息,于是帕卡特便始终坐在窗前守夜。
门外传来敲门声,帕卡特的眼睛仍落在房子外的那条大路上:“进来。”
“特里莎说您有事找我,让我回来之后就到您这儿看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刚好我也有些事想当面问问您……”
帕卡特回过头,赫斯塔已经站在了屋里,她伸手将门轻轻合上:“不耽误您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