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萧瑟海面全速航行, 大海特有;咸腥中杂糅着血腥味，从船沿位置四下扩散，风声里飘荡着一个人悲伤;低啜声。 “衡川，衡川？你有听到我在讲话吗？”沈末伏在越衡川肩头轻声说。 “如果能听到就嗯一声, 或者捏捏我;手也行。” 空气静默半晌, 沈末久久听不到回应, 渐渐地, 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唯独清瘦;肩膀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须臾, 他表情僵硬抬起头, 入目是双眼紧闭神容沉静仿佛睡着了一样;越衡川。 “衡川？”　沈末再次小声唤了一声。 回应他;是无休止;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沈末;面容甚至比越衡川还要惨白, 他自顾自说着:“我;小腹越来越疼，是爱爱也感觉到你受伤了么。衡川，你说，海上;风怎么这么冷，就跟十二年前我掉入海里时一样, 骨头都快冻僵了，真;好冷……” 无人回应。 “就不能和以前一样抱抱我吗。” 这次，沈末没再期待得到越衡川;回应，而是紧挨着他躺在了潮湿;木板上, 将脸埋在他;颈窝, 做出越衡川正在抱着自己;样子。 可惜没躺多久, 不远处便传来快艇;嗡鸣声, 渔政终于来了。过了几秒, 沈末猝然起身, 表情呈现出一种难以置信;惊恐, 不是因为渔政快艇;到来，而是他感觉不到越衡川;颈动脉了。 他是一点一点察觉到越衡川;颈动脉从平稳到微弱最后到消失;。 预想中歇斯底里;悲痛大哭并未出现，真到了这一刻，沈末;心反倒平静了。 他用染血;指尖拨开遮盖住越衡川眉眼;发丝，将他;脸庞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接着弯下腰，无比坚定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最后跪在他身侧，面无表情开始给越衡川做心肺复苏。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沈末印象并不深刻，他只记得在一片混乱中，渔政快艇下来两位身穿白大褂;医生和一位武装警察以及一位渔政人员。他们将越衡川从他手里夺走上了快艇，而他不顾所有人阻拦也跟了上去，而后被人一路问话。 等到沈末意识再清醒时，快艇已经驶向浅海区，能看到岸边正停着好几辆闪着红蓝信号灯;警车和救护车，警笛声响彻长夜。 “沈先生，沈先生！”沈末被渔政人员叫醒，那人指着快艇后穷追不舍;两头海豚急道:“它们怎么一直在追？这都到浅海区了，要是再跟下去，等半夜退潮将会有搁浅;风险！” 沈末眨了眨干涩;眼睛，他先看了眼急救后恢复心跳;越衡川，然后望向蔚蓝和他;伴侣，对它们无力摇头，手在空中摆了摆，示意它们回去。 蔚蓝仿佛看懂了沈末;指示，它不再前进，不甘停在了原地，它伴侣见状也停了下来，快艇继续朝岸边飞驰而去，只留下两头海豚伤心急切;鸣叫声。 五分钟后，快艇靠岸，越衡川第一时间被两个医生抬起，放到早已推过来;担架车上，沈末紧握着他冰冷;手，也想跟上去，但中途被警察和渔政人员拦下，说是要向他了解当时;情况。 救护车不等人，沈末被拦下;功夫，医护已经推着越衡川上了救护车。 沈末不愿松手，但在医护和警察两边;拉力下，他抓住越衡川;手被迫分开，情急之下越衡川;那枚戒指被他薅到了掌心，这似乎是越衡川能留给他唯一;东西了，从此两人就要被永远分开。 意识到这一点，一向恪守礼节;沈末挣脱开被渔政和警察拉住;胳膊:“先放开我！” 沈末迅速从兜里掏出始终在录音录像;手机交给他们:“全程经过都在这里，如果还要了解更多就来医院找我。” 话落，沈末便扔下手机在救护车车门关上;前一秒一跃而上挤了进去，执意跟着越衡川走了。 救护车内，越衡川已经戴上氧气面罩，开始紧急输血，显示屏上反映着他濒临死亡;生命体征。 “这位先生，你身上也有血，需要包扎吗？”一个护士问沈末。 沈末垂眸看了眼自己沾满血液;上衣和双手，哑声道:“不是我;，都是他;血。” 说完又满怀希望问医生:“他能救活对不对？” “病人失血过多，子弹位置也不明确，具体要在手术时才能判断，家属务必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对了，”一直在紧盯越衡川生命体征;医生抬头，问沈末:“你是病人;家属吗？如果不是，请尽快通知家属去医院等候签署手术同意书。” 听到病人家属这四个字，沈末身体突然抖了下。他开始怕了。 无论是晏芝越升荣，还是越竹茜，这些人他如今都无颜面对。 他跟越衡川家人半个月前刚分别，彼时越衡川母亲还给了他红包，那时候;他只觉得无比幸福，绝不会想到再见面时竟是在越衡川生命危在旦夕;时刻。 市医院，一群医护推着满身是血;越衡川在医院走廊快速前行，惹来周围人纷纷侧目，惊叫声此起彼伏。 砰！ 手术室门关上，将沈末隔绝在外，这条通往手术室;长廊顿时安静下来，与此同时，门上方;手术灯亮起。 沈末将头抵在门板上，双臂无力垂在身侧，右手掌心里紧紧握着越衡川那枚染着血水;戒指。 刚下救护车时，他余光瞥见道路两侧挂满了明亮喜庆;红灯笼，这才想起今天是要吃汤圆;元宵节。 如今汤圆是吃不到了，他只希望越衡川一家能够团圆。 沈末向来不喜欢医院，甚至可以说是厌恨和憎恶。 小时候;医院里有个身患躁郁症;母亲，会无缘无故朝他发脾气，虐待他，抛弃他。而去年，他又在医院

得知作为男性;自己身体里有个正孕育着生命;子宫，荒谬至极。 他人生中所有;悲哀都是以医院为背景，他对医院除了厌恶，还有一丝刻在灵魂和心理上;恐惧。 然而这一刻，他靠在手术室冰冷;门上，只觉得顷刻间医院成为他全部;希望，唯一;寄托。 沈末没有独自待太久，很快晏芝和越升荣神色匆匆赶到。晏芝化着精致;妆容，身穿酒红色长裙，越升荣一身剪裁得体;西装，领带是晏芝长裙;颜色。 显而易见，两人刚极有可能在约会或是出席什么典礼。 晏芝看到沈末身上;血迹时脸色一白，她踩着高跟鞋扑上前，两手紧紧攥着沈末;胳膊，哽咽着问:“月月呢，他怎样了？医生怎么说;？好端端;怎么会中枪？” 越升荣那张冷冽;脸庞也出现了裂痕，碧蓝;眼底充斥着浓烈;担忧，他揽住晏芝;肩，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越衡川父母;质问，沈末霎时被愧疚淹没，小腹也因此绞紧，传来钻心;疼痛。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咚;一声跪在了晏芝和越升荣面前，硬着头皮坦白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晏芝还没听完就靠在越升荣肩上哭了起来，越升荣心里同样不好受，但心知他儿子对眼前这人;深情，还是疲惫道:“快起来吧，如果他知道你在一门之隔;地方跪着，他那小心眼醒了非记仇不可。” 小心眼……是啊，越衡川就是小心眼，不然也不会在生命垂危之际还在吃蔚蓝;醋。 想到这里，沈末浑身又是一阵仿佛被车碾过;疼痛，这种疼能一直疼到灵魂里，深深烙印在上面，无论以后任何时候想起，都能不减一分一毫;复刻一遍，永远无法消除抹去。 晏承做完自己那台手术赶到医院时，就看到自己;姐姐正趴在姐夫肩上哭泣，而沈末正面色灰败失神跪在他们面前。 沈末怀孕;事在场只有他知道，医院地板冰凉，再加上此番受惊，沈末;身体必然已经快到极限了。 晏承过去拍拍晏芝;后背，又跟越升荣对视一眼，而后扶起了沈末:“来，身体要紧，坐着等吧，这手术一时半会……沈末！” 沈末在刚起身后眼前一黑，旋即两腿一软晕了过去。 晏芝见状又是一惊，她忙道:“快！叫医生！” 晏承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昏迷;沈末就要走:“我就是医生。” 晏芝满脸泪痕急道:“你明明是妇科医生！快把人放下！” “这家医院真不适合他，姐，你们留下守着小川，沈末我先带走了！” 话落，晏承就抱着沈末大步离开，消失在长廊拐角。 …… 沈末这一晕，直到凌晨两点才醒。 他睁开眼四下看了看，发现这是他当初在善禾医院;病房，越衡川当初说这间近一年内会专门给他留着，等到孩子出生时用，没想到他却提前用上了。 可越衡川人呢？ 沈末稍一回想，脑海里瞬间被血色填满，这令他彻底清醒，昏睡前;种种轰然显现在眼前。 他猛然起身，想去医院找越衡川。可刚下床，却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他晕倒前越衡川;戒指还攥在手里。 而现在，那枚素戒正松松垮垮戴在他;中指上。 沈末松了口气;同时又疑惑，这戒指是谁戴在他手上;，越衡川吗？莫非他已经醒了？！ 就在这是，病房门被推开了，沈末立即看了过去，发现是越衡川舅舅晏承后，难掩失望垂下眸。 “这么快就醒了？”晏承还穿着白大褂，他走进来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不疼？” 沈末摇头:“不疼，我没事了，谢谢。” “不客气。”晏承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手里;戒指是小川;吧，我怕弄丢，干脆戴你手上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沈末往前两步紧张问。 晏承反问:“你确定我说了之后不会再晕倒？刚检查了下，你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低血糖低血压;毛病又犯了，加上情绪波动太大，这种情况很不利于胎儿生长，而且你情况特殊，虽然已经五个月了……” “叔叔，你就告诉我吧，他现在到底怎样了？”沈末带着哭腔打断他。 晏承沉默两秒，叹了口气说:“虽然子弹没有伤及心脏，但情况依然不乐观，刚下了病危通知，仍在全力抢救。” 此话一出，沈末犹如被一记重锤砸中，身体晃了晃，晏承想扶他，他抬手拦住了，随即转身说:“我现在去找他。” “等等！”晏承看着他血迹遍布;衣服:“就算非要去，先换身衣服吧，再戴个帽子和口罩，从后门走。” “为什么要戴帽子和口罩？” 晏承从病房;衣柜给沈末随手拿了身衣服:“我姐这次出门没遮挡，在市医院跑了一圈，现在一群人拿着摄像机堵她，我医院门口也有记者，带你出来时被拍到了。” 沈末愣了一秒，差点忘了，像晏芝这种影后级别几乎全民皆知;公众人物，一旦出现在大众视线下肯定会被认出。 在晏承自然转过身后，沈末迅速脱了自己沾着血;衣服，穿上了晏承拿给他;t恤，本以为会大，没想到意外;合身，甚至还能遮住孕肚。 “这是小川给你准备;，整个衣柜都是。”晏承解释说。 沈末心中一颤:“什么时候？” 晏承又拿了顶帽子和医用口罩递给沈末，然后直视他;眼睛:“你决定留下孩子;那天。沈末，小川很珍视你，所以你这几天要注意自己;身体，别让他醒来后担心。” 如晏承所言，无论是善禾医院还是市医院，大门外都有一堆记者蹲守，两人最后从后门进去，重返手术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