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月隐山 作品

第 259 章 失态(第2页)



    当然,刚才那一幕的突发情况是例外。



    可能琴酒已经认识到不能随意行动,觉得让影山步做决策更为稳妥。



    整个基地位于一个山谷之中,而谷底有一处并不太大的湖泊。这个湖泊限制了基地的地下工程发展,为避免破坏地下水系,主体基地与湖有一段距离。



    实际上,虽然基地内建筑如森,但对此时的他们两人来说,真正有用的只有那个仓库和来时的实验楼。



    其他大部分建筑用作生活起居或训练场所,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打,探索的价值已然消磨无存。



    因此,当他们返回时,影山步决定对这座楼进行一次彻底的探索。



    他们原本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复杂,只是想了解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在这座废弃基地到底做了什么。这里曾经的背景和功能都非常敏感,废弃就废弃了,算不得宝藏,但当真有人借此牟利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群科学家不但走上了邪道,凭借着实验资料,竟然研发出了一种成瘾性的药物,还误打误撞地研发出了一种可以在某种意义上真正实现当年实验目标的药物——



    制造出了人形兵器。



    影山步并不认为琴酒能活下来只是运气好。



    如果一种药物在动物实验中都无法通过,那么在正常剂量下,没有理由只有人类能够存活。



    虽然系统说只要等待就能让琴酒恢复,但影山步觉得这反倒是个难得的机会,能够亲自探寻琴酒的过去,那段淹没在灰烬中的历史。



    毕竟琴酒讲这种事都是捅一下才挤一段牙膏,想让对方痛痛快快地把故事说完,怎么想都只能把对方灌醉——至少影山步这辈子是别想了。



    至于药物,一方面影山步其实并不需要真的注射,另一方面他的系统里其实备有药剂。可以说,所有由他自己掌管的药剂都被储存在系统仓库里。



    但他不能确定琴酒是否会保留记忆,就像有些人喝醉后会彻底忘记发生的事,有些人则能记住大部分。



    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一旦时间到,影山步依然要注射药物。这是他最根本的人设,不能有一丝大意。



    将思绪暂时搁置,影山步的视线转向琴酒。那个男人安静地靠在堆成小山的被子上,眼神慵懒地凝视着壁炉中跳跃的火苗,神情深邃,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尽管环境宁静,放松,琴酒的身体姿态却无丝毫松弛。他的高大身躯在衣物下隐约流露出的肌肉线条彰显出蓄势待发的力量,犹如一只静息的野兽。



    他那银色的长发却散乱地落在周围,与他精炼的身体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自由散落的状态,更像是他此刻失去日常记忆的外在表现。



    此刻的琴酒宛如一只安静的野兽,不再过分注意那头散乱的长发。尽管他的姿态与平时无异,但凌乱的发丝却彰显了他此刻的反常。



    影山步看不下去,坐近了些,用手指把这些发丝拢好,慢慢理顺。



    “我要去这栋楼的其他房间看看。”



    他说话时,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便安静地落在他面上,静静听他讲话。



    影山步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有点发愁地看着琴酒的头发:“你要是踩到了怎么办。”



    琴酒现在的这个“人格”好像并不习惯头发过腰的长度,影山步清清楚楚看到对方甚至蹲下之后踩到过自己的发尾。



    他忽然福至心灵,向侧方爬了几步,跪到琴酒身后,然后手上有些生疏地编了起来。



    失败了两次,拆了重造,终于编出了一条顺畅的麻花辫。



    影山步用皮筋扎在发尾之后,迫不及待地撑着被子侧身探头去看琴酒的正脸,欣赏自己的成果。



    正面倒是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异。



    或许两个麻花辫会效果拔群……影山步阴暗地想到,遂即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眼前的男人并不在乎影山步做了什么,只是转头看了眼发尾,然后又瞟了眼乐不可支的影山步,似乎感觉到这家伙没安好心,于是一把按住影山步的肩膀往自己身前一按,意思是消停点。



    影山步重心一歪,鼻子就磕在琴酒身上了。



    突糟黑手,他呲牙咧嘴地揉着鼻梁爬起来,倒是感觉找回来点熟悉感,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去外边看看。你待在这也行,我很快回来。”



    然后拖着长辫的男人在他站起来之后,自然地起身跟上。



    影山步歪头看他一眼,平时长发压在大衣里不显,编成辫子以后倒是十分粗壮,所以抬手将辫子从他大衣里抽出来,在脖颈绕了一圈。



    ——坏了,好像准备下地插秧一样。



    黑发青年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大约笑得有点太猖狂了,于是脸颊被男人一把捏住。



    看来琴酒纵使不理解影山步在想什么,却也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人的情绪。



    “好好好我错了。”青年嘟囔一句,揉了揉自己的脸。



    一墙之隔,温差便大得令人脸皮一紧。



    在这废弃的基地,尽管白天的阳光试图穿透阴暗的走廊,但似乎无法驱散那弥漫的寒冷和阴郁。走廊深邃而曲折,曾经繁忙的场景如今已然沉寂。



    偶有廊边窗户破碎,外面是荒芜的白色世界,冰冷的风窜入室内,传来幽咽的风声。极简的设施和岁月痕迹深深的墙壁都似乎想要述说些什么,却被凛冽的冰冷气息所淹没。



    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好像在唤醒这沉睡已久的过去。



    琴酒紧跟在影山步后,他的目光如冰,静默而深邃,仿佛正在仔细揣摩着这走廊中的一切。



    他们先前已经囫囵搜查过几个实验室,却没有正经翻找。



    这些实验室已经被那只小队清理过,有价值的东西已经收刮干净,因此只需要直奔大实验室即可。



    上回从那些人手里收缴回来的记录已经被浏览了一遍,但影山步因对相关领域知识的匮乏,看这些记录如同看天书,晦涩难懂。



    这不是什么解密游戏实况,随便在书架床底抽屉里翻翻就能找到关键角色留下来的日记。



    他面对的是厚重且有破损的,以俄语书写的正儿八经的晦涩实验记录。



    也不怪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实在是太过催眠,看到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想从这些记录中找到什么。



    档案室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许多文件,从空置的书架可以看出来被取走了不少。



    影山步在档案室内走了两圈,仰头看着顶层的那些大文件盒,琢磨着这些东西倒是保存良好,大约多亏了自然条件,忽然在最里侧的书架顶上发现了一只灰扑扑的金属盒子。



    说是盒子,倒像是个微型箱子,以搭扣封口。箱子表面没有什么灰尘,必然是后来者带来的东西。



    他好奇地取下来,单手端着打开这未曾上锁的搭扣。



    然而,待他看到箱内物品时,却面色剧变——



    层层保护之中,嵌着的玻璃安瓿瓶上,印刷着极为熟悉的醒目编码。



    rbn-357。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间,然后高速运转起来。



    这说明了什么?他的药也是从这里产出的?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人没有必要把药放到箱子里,再藏到这种地方。



    那群人里也有需要这种药物的实验体?但都路久司说过,自己是这个编码的药物的唯一幸存受体,也就是说,要么以前的人都死了,要么只有他接受过这种药物的改造,要么只有他才需要固定注射以维持健康。



    他从前没有细究这个细节,现在却只恨自己草率放过了都路久司。



    都路久司。



    忽然有一簇闪电从他的脊椎贯穿到了大脑,让他一个激灵,醍醐灌顶。



    是谁知道他的注射周期,是谁知道他会此时来到俄罗斯,又是谁知晓琴酒的历史背景?



    是都路久司将这药物放在这里的。



    那个人料到了基地的异动,不,或许甚至参与其中,因此才有对方的眼线能够把这一个箱子塞在了档案室里。



    他甚至料到影山步只有在被迫停留在这个基地时,才会拥有足够的时间来挖掘历史细节,所以把物品放在书架的隐蔽处。



    他们这次停留在基地,主要是因为始料不及的暴风雪,虽然天气预报中也有预警近期天气不佳,但总有偏差,都路久司再神通广大,也无法比气象局更精确预知天气。



    所以这大约只是个备用方案,又或者,那个给琴酒注射试验药物的研究员,都是都路久司授意。



    或者催眠?



    如果琴酒对都路久司的背景都不完全了解的话,那么那个人这么多年来一定在隐瞒着什么,至少不会莽撞地把自己伸手的证据摊开到琴酒眼皮底下,一旦琴酒知晓,必定震怒。



    所以都路久司有把握琴酒发现不了,并且影山步会替他打掩护。



    都路久司做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只是担心影山步受苦,影山步是一点都不信的。



    他表情冷下来,把箱子盖上。恰好琴酒不在身边,他不欲让对方看到,便随手收入仓库。



    待他从书架后转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他挑选过的资料,跟正站在门口书架旁低头看书的男人说道:“走吧。你在看什么?”



    琴酒抬起头,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书合上塞回书架。



    “你看得懂文字了?”



    依然没有回答。



    影山步倒也不急。他只是想到,如果都路久司敢让琴酒接注这种强化剂,说明有把握琴酒没事,而且大概率记忆不会保留下来,否则都路久司留下的蛛丝马迹会被发现,并且事后清算。



    这样倒是让影山步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至少不会因为这期间给琴酒编麻花辫而被记恨发配西伯利亚。



    两人抱了些东西回去。



    用罐头和炉子简单做了些吃的,琴酒吃饭时依然非常平静,看不出喜恶,就好像摄入食物只是为了补充能量。



    影山步倒是看得心生怜爱,在他眼中,这个如同白纸一样的“人格”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室外风雪大作。



    影山步坐在炉边翻看纸张,各种资料在脚下堆成小山,而琴酒则合眼休息,枕在他腿上。松开的长发如波浪般披散开来,自腿上滑落,如同水银翻涌的浪花。



    这个状态下相处日久,有时候影山步会忘记这位沉默又寸步不离的存在昔日是多么杀伐果断,冷酷无情,阴狠狡诈。



    想着,他随手戳了戳琴酒的脑门,然后那双银灰色眼睛突然睁开,冷冷地盯着他。



    影山步立刻哄道:“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然后用手里的资料隔空挡住琴酒的目光。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不忤逆对方的意见,绝大多数情况下琴酒都罕见地好说话。



    但也不是没有玩脱的情况。



    比如说影山步有意无意地把对方吵醒——琴酒似乎总是需要休息,大约是一种特有的待机模式——然后琴酒就火了。



    彼时影山步还漫不经心地手欠,忽然就被人掀翻,手上的本子也随之飞起,落到床边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我错了——”



    话音刚落,嘴就被人一把捂住。



    男人的动作显得无比果断且强硬,俯下身,冷冷地对他说道:“tnxo!”



    影山步愣住了。这是让他闭嘴。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但是等琴酒松开手之后,连忙立刻追问道:“你能说话了?那能听懂日语吗?为什么只说俄语——”



    又被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嘴。



    宽大手掌下黑发青年无辜地眨了眨眼,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会听话。



    而男人盯了他好一会,才松开钳制。但也只是不再捂住他的嘴而已,这份禁锢瞬间转移到了四肢。



    琴酒再度合眼休息,陷入安静之中,不知究竟是一直在假寐,还是拥有瞬间入眠的能力。与方才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回他把作乱的罪魁祸首一同揽在怀里,压得无法翻身。



    而做了别人的毛绒玩具熊的影山步无语凝噎,觉得自己大约是咎由自取。



    但这就像对婴儿的安抚手法似的,适当的压力反倒有助于睡眠。影山步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的确这段时间下来,他倒也适应了这样的催眠模式。



    时间在昏乱中逐渐流逝,暴雪渐止,虽然仍有飘雪,但已然不足为灾。只是先前积累的雪层对通行产生了不可小觑的影响,所以仍然不能算脱险。



    最主要的原因是琴酒还未恢复。



    影山步虽然推测琴酒大约不会拥有这段时间的清晰记忆,但他不敢赌。



    所以最终,他还是坐在被褥之间,给自己静脉消毒。



    倘若事后问起,他会说这是他自己贴身携带的药物,以防万一。



    但唯一需要担心的,竟然是这个状态的琴酒,是第一次见到失去意识的他……影山步真怕琴酒觉得他死了然后把他也打开窗户扔出去。



    于是注射之前,他认认真真地拉着琴酒的手来回来去地嘱咐了好几遍自己只是需要休息几个小时,直到在那张冷漠的面孔上读出不耐烦为止。



    透明液体推入肌肤,青年手臂无力垂落,握着针管的手松开。



    另一只手把拥有尖锐金属的东西捡起来,扔得远远的。



    银色长发的高大身影坐在一边,静静凝视着半睁双眼的青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方才俯下身,在青年的脸上闻了闻,又贴近用脸颊靠近鼻息。



    然后一把掐住了青年的脸颊。



    失去意识的青年却吃痛地侧过脸,试图挣脱魔爪,然而他的动作在琴酒看来慢得出奇,因此反倒更加用力。



    青年的身躯颤抖着,伸手抓住了琴酒的手腕,眼角淌下吃痛的眼泪。



    指腹接住了一滴透明的液体,被拇指一搓,化作薄薄的温热水渍。



    男人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青年因为蜷缩而半侧过身,泪水便盈在深邃眼眶与高挺鼻梁凹出的水洼,仿佛一池透亮的泉。



    手指小心地顺着眉心滑入池中,捧了一滴咸味的露珠,舌尖忽然尝到了莫名的滋味。



    他顿了两秒,于是俯下身,将泉仔细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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