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月隐山 作品
第 252 章 变态(第2页)
于是影山步这才放下心来,不去担心降谷零的安危,而是直接站起身,一把抓住那中年男人的衣服掼倒在地,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干、干什么?!”中年男人被他吓了一跳,抓着影山步的手腕瞪眼道,“他喝醉了也要怪我吗!你发什么疯!”
“别把我当傻子,你下的药我尝出来了。”影山步冷笑一声,左手提着中年男人的衣襟,右手握拳,直接重击在男人脸颊,给了他一记实在的勾拳。
中年男人被打翻在地,头昏眼花,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然后又吃了一拳,仰面摔倒在地。
影山步什么也不说,中年男人先受不了了,抱头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见财起意……我想知道那箱子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没有想害你们的意思!”
黑发男人的拳头这才顿在空中。
那双狼一样冷厉的黑眸静静凝视他片刻之后,这才决定放过他。
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迅速退到房门口:“他只是睡着了,等他睡醒你们离开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求你们放过我,钱我也不收了,我等会放在柜台上……”
影山步面无表情地看他后退关上门,然后走廊中传来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这才走到降谷零边上,蹲下来伸手探了探脉搏,掀开眼皮,确认只是睡着了,无奈地把人放平,然后取来枕头和被子给人盖上。
如果影山步没有系统的话,同样发现不了问题,因为这种药物起的效果与酒精太相似,起初只让人以为是酒意上头,放松警惕。等越喝越多之后,更不容易意识到不对劲,然后便陷入昏睡。
即便是药物没有在同伴身上同时起效,也不会怀疑不对,顶多是觉得奇怪,怎么喝高得这样快。
降谷零还算警惕心格外强的人,至少意识到了不对劲。如果不是影山步在身边,恐怕会拼得自残也要清醒过来,但现在便无须如此拼命。
影山步把人安置好,将手提箱干脆扔进系统仓库,然后把枪插进腰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要去看看这旅店老板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直接上到二楼,他一间一间房推过去,发现二层的房间倒是没有全部上锁,大约是中年男人平时起居的空间。
他没有贸然大喊一声叫人现身,而是戴上手套随手翻捡视野里可疑的线索。
的确是有另一个人生活,但是却有一些不属于这两人的物品,隶属于更年轻的不同的人。
难道是这家人生活窘迫,去山下收了二手用品么,倒也说得过去。
然后,影山步就在衣柜内的被子中摸到了一台手机。
他抽出来,发现竟然还有电,而且没有锁。
这是近两年流行的手机,不像是那中年男人会购买的款式。
了解一部手机的主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相册。
结果点开之后,影山步表情巨变:
这是失踪了的任务目标的手机!
也就是说,目标曾经来过这里,或者至少见过那个男人!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立即将手机放进口袋,推开门就要去抓那个中年男人。
之前他们只是觉得此人行事可疑,出于警察的直觉认为需要排除不稳定因素。实际上作为组织成员来说,此行拿到了手提箱,本来不用再节外生枝。
却没想到任务目标的失踪竟然跟这人有直接联系。
那还搜什么搜,直接把人抓起来问个清楚就完事了。
“贺佳先生,我们准备离开了,能否请你为我们引路下山!”影山步站在走廊中间,手放在腰间枪托,高声道,“我们保证既往不咎!”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你放心,我们道上做事也不光彩,不会捅出去的,刚才我们已经两清了!”
影山步一边高声喊着诸如此类麻痹神经的话,一边将能开的门都开了一遍,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他耐心用尽,干脆抬脚踹门。
老式房屋的门锁不牢靠,遑论都是滑轨门,在暴力拆除下很快就被影山步逐一打通了地图。
在似乎是卧室的房间内,影山步在桌上发现了一个把件,已经被盘得油润。因为放在显眼的且顺手的位置,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随手拿起来端详了一眼,下意识拍了张照。
左思右想,最终选择发送给了一位熟人,藤竹修司。虽然他们上次不欢而散,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再交谈过,但影山步认为对方应该不会忽略自己的信息。
影山步:这是什么东西?
他发完消息便继续踹门,却没看到任何人。
手机忽然震动。
藤竹修司言简意赅:枢椎。
藤竹修司:也就是第二节脊椎,看起来死了至少八年了。
影山步后背突然一阵恶寒:人骨?
藤竹修司:是。从哪找到的?
影山步:变态的卧室里。
他又回到那间卧室,在柜子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盒子,里边堆满了形状相似的长条细骨,边缘光滑,显然被时常把玩。
藤竹修司:指骨。这些至少来自于三个人,有男有女,死亡时间分别从八年前到三年前不等。
影山步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料到这人竟然身上背了这么多命案,而且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
他把二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人影,拧着眉下楼的路上,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有一种极度可怕的东西窜入脑海。
他几乎是飞奔回了一楼的房间,降谷零仍然好好地在被子里安睡,影山步却顾不得他,而是直接对着饭菜拍了照片和视频发给藤竹修司。
过了片刻,藤竹修司竟然直接打电话过来了:“我不在现场,不能确认,但是这个肉的纹理是格子纹,属于哺乳动物特有,比猪肉和鹿肉都要细腻很多,所以至少可以排除这两种。口感如何?据说人肉会比较硬涩……”
影山步一把挂断了电话,冲到厕所呕吐起来。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吃到这种东西!
无穷的怒火从心底涌到天灵盖,几乎冲破理智。他撑在马桶上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仍然感觉反胃,然后干脆走到桌边端起降谷零的杯子,将杯底的烧酒喝了个干净。
他要抓到那个人,把那个人自己的肉塞进他肚子里。
影山步表情冷硬,心底在怒火烧灼之下反倒更加冷静。他已经拿定注意,在系统商城购买了一次性追踪道具,借助常用物品来定位,限时且有范围限定。
看起来十分鸡肋,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划算。
影山步冷笑一声,他绝不会在必要之外多花一个子儿。
显然,他已经怒到愿意为了报仇而买单了。
看着后台上光标移动,没想到中年男人竟然已经跑到了山上,但移动速度算不得快,也许是身体素质不太好。
影山步没有直接去追,而是沉着脸直接打开了厨房大门。
后厨不大,却井井有条。
方才做饭留下的垃圾还未清理,案板上有一摊不算多的血迹,像是冷冻肉切割后化成的血水。
他做了做心理准备,径直走到冰箱前,深吸了一口气。
手上用力打开冰箱门!
巨大的冰柜里,放着由塑料袋包裹的肉块,色泽暗红,与普通食用冷冻肉无异。
除了角落里露出的一只皮肤青白的手之外。
影山步牙龈咬紧,脸颊肌肉鼓动,最终按捺下来胃部翻涌的冲动,一把关上了冰箱门。
怪不得他觉得那个中年男人拿着的登山杖品牌不对劲,在本地甚至是买不到的一线大牌,像中年男人的情况根本负担不起,也没必要购置这么一根专业登山杖。
而且降谷零几次叫贺佳也反应不对,恐怕这人根本真名真姓不是贺佳,而是鸠占鹊巢。
正待他转身离去时,忽然听到了一点细微的敲击声。
他侧过身体,凝神倾听,最终循着踪迹走到了角落的一扇小门,门上从外侧闸上。
里边竟然有人?
他将门打开,看到一条向下的阶梯,隐约有光。
站在门口,他向内呼喊道:“有人吗?”
“有……有的!你是谁?”
声音从不可知处飘来,是个声线青涩的少年。
“我是山上的游客。”
“……那你快跑吧!”
影山步听到这里,确认这少年与男人不是一伙,于是转而道:“我是警察,你已经安全了,放心出来吧,我会保护你。”
“警察?警察是……做什么的?”
影山步顿时哑口无言。
他耐心地等少年终于从楼梯里走了上来,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矮个男孩,身形羸弱,身上穿着过大的旧衣,显然不属于自己。
这男孩显然几乎从未与外人讲话,有些怯生生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影山步弯腰打量道:“你叫什么?”
“一郎。”
“好,一郎,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他让我叫他叔叔……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关系。”少年的思维似乎有点混乱,“我从来没跟外人说过话,他不让我见人,说你们都是坏人,会把我带到山里深处,让我找不到回来的路……”
“不,我是好人,相信我。”影山步对他伸出手,双眼盯着少年的眼睛。
终于,一郎犹豫着将自己的手放入影山步的大手内,然后生平第一次被温热干燥的手掌有力地握紧。
给人以无穷的信赖感。
“你是被非法囚禁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但是!但是外边很危险,全是大山,没有叔叔带领根本找不出去,会越走越远,天黑之后就完全看不见了,到处还有怪物叫——”少年语无伦次地描述,想要阻拦影山步。
“你以前离开过大山吗?”影山步打断了少年。
“……”一郎摇了摇头。
于是影山步终于弄明白了,这孩子应该曾经逃跑过,却在山里迷路之后被抓了回来,接着被那个男人恐吓外加精神操纵,长年累月的驯化之后,在脑海里形成了错误的世界观。
在这少年认知中,除了这栋房子之外便只有山林。因此便不会离开太远,毕竟如果越远越危险,而且没有任何新鲜的事物吸引,他又有什么理由探索更远处呢。
影山步从口袋里拿出了任务目标的手机,在少年面前晃了晃:“这是你藏的?”
一郎明显紧张起来,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告诉叔叔。”
“放心,他不会伤害你了。”影山步见他产生了应激反应,于是伸手握住少年的手臂安抚,“你识字吗?”
“不认识。”一郎摇摇头,又犹豫道,“不过我在几本书上认识了一些。”
影山步不明所以,也没有细问,而是将一郎带离这个令人反胃的地方。
根据一郎所说,这山里极少有人来,但是偶尔的几次,叔叔都会把他关进地窖,等那些人走了再放他们出来。
影山步没有解释,那些人恐怕都被那叔叔杀了塞进冰箱里了。他也没有问少年到底知不知道真相,他不在乎。
降谷零的药效没过,把这个少年放在没有自保能力的降谷零身边,影山步并不放心。
他沉吟了数秒,然后掏出手铐,将少年锁在了另一个房间。
一郎顿时露出茫然和惶恐的表情。
眼前的黑发青年蹲下身安抚道:“这是为了保护你。”
话音落下,他自己怔了怔,好似想起那杀人魔曾经说出相似的话语。
于是他改了话头,说道:“我很快会回来,然后带你离开这里。你不好奇我们从哪里来吗?这片山林很小,外边的世界非常广阔,所以不要害怕,在这里好好等我。”
一郎似乎听懂了,慢慢点了点头,抱着膝盖缩起身体坐好。
影山步有点歉疚,抓了件旧外套盖在少年身上,然后径直向外走去。
转过身,他的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系统后台,那个光标已经离得有了一段距离,但影山步移动的速度更快。
不多时,影山步便见到了正在林间踉跄前行的男人,然后弯腰抓起一块石头,抡圆手臂,一击便砸在人后背,那男人立刻扑倒在地。
中年男人见到他十分惊恐,像是不明白到底怎么会被追上,连连求饶:“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黑发青年语气平静,又带着近乎冷血的柔和,“告诉我,你一共杀了几个人?”
男人瞳孔骤然缩进,显然这才意识到事情败露,慌忙挣扎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却没料到下一秒,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脑门。
“老实交代。”
过了半个小时,影山步面无表情地从茂密的灌木中走了出来,边走边摘手套。
走出几步,他竟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穿着单薄旧外套在寒风中眺望的少年。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走向一郎,一郎没有躲。
“你怎么挣脱的?”
少年抬起手,宽大袖口下滑,露出纤细得嶙峋的手腕:“我太瘦了。”
影山步哑然。他当时没有太用力压缩手铐的内径,倒是他的失误。
但是他没有提方才的事情,一郎却直接问出口了:“你……把他、杀了吗?”
黑发青年垂眼凝视他,没有答话。
一郎接着执拗地问道:“你说、保护我……他打我。如果离开,他会打我。”
少年眼神清澈,口中却说出近乎残忍的词语,而他自己并不理解其中的逻辑错误。
影山步微微叹了口气,低头认真道:“我们做个约定。我带你离开这里,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一郎眼神放光,立即伸出手指,“拉钩!”
影山步沉默一秒,然后把手套完全摘掉,跟这小孩幼稚地做出约定。
但实际上,他已经将现场处理好,一切看起来只会像是意外摔倒造成的撞击。少年的精神状况又不算太正常,从未接受教育,远离人类社会,供词不会被采纳。
而影山步原本就打算带他下山,将他送到警察局。
一郎跟在影山步身边,磕磕绊绊地努力交流,像是错过了初生时期的小兽一样,练习着合群动物应有的社交技巧。
影山步虽然话很少,但都一一回应了。
等回到卧室,他用毛巾打湿热水给降谷零擦了脸和脖颈,打电话给山下警察局。
没过多久,这处老宅便被各部门的警力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降谷零到了此时终于缓缓醒来,头痛欲裂,被一块热毛巾盖住了脸。
影山步作为唯一知情当事人,将前因后果以最安全的方式叙述了一遍。
而一郎则全程像受惊的小兽似的蜷缩在他身边,直到被专门派来的心理专家轻言哄走。
影山步与降谷零被一同带离,终于走出了这片山谷。
警方追加了两队人力,以房子为中心进行地毯式搜查,终于找到了失足摔死的杀人魔。
他们两人的身份因为需要保密,所以不得不耐下心留在警局,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笔录,终于在深夜被释放。
而那少年则转交给了专业机构来养育,后续需要通过心理医生来进行认知矫正,以及社会化训练。
等他们终于上了车,降谷零终于从头痛的后遗症中缓了过来,惋惜:“那手提箱恐怕拿不回来了。”
“不,你看后排座。”
于是降谷零猛地回头,竟然看到那手提箱正好好地放在后座上。
他愕然看向好友,发现影山步对他淡淡笑了笑:“我跟你来一趟,总不能让你任务失败。”
“怎么做到的?!”降谷零感到不可思议,伸手抓住影山步的胳膊追问。
“秘密。”影山步打了个哈欠,带着鼻音口齿不清地说道,“快点找个酒店洗澡睡觉……”
降谷零顿了顿,忽然说道:“我不问也行,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叫我零。虽然已经被你叫降谷叫习惯了,但是总觉得我吃亏了。”
影山步:……
“好吧,好吧。”影山步无语。
他们在最近的酒店住下,却因为来得太晚,标间被订完了,只剩下大床房。前台看他们两个成年男人,有些尴尬,不过影山步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立刻同意了开房。
洗了个战斗澡,躺进现代大床的柔软被子里时,两人都发出了舒适的叹息。
降谷零问道:“所以在我睡着之后,你真的把旅馆给拆了?”
影山步闭着眼呢喃:“你不是听到我做笔录了么……”
“我只是遗憾当时清醒之后没有去参观一下现场。”降谷零哼笑一声。
影山步也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两下。
“没想到那人居然是种变态,要不是你没中招,我们这次真的很危险。”
影山步做笔录时,说自己并没有吃喝,所以才能保持清醒。
因此他隐瞒了自己的愤怒,同时隐藏了动机。
其实这杀人魔即便被抓到外边也难逃死刑,但是精神病总有许多方式开脱,而心理变态者并不会因审判而忏悔,只会在反复的审判中揭露受害者的无助和亲人的伤疤。
而影山步获得的口供录音,则被他以特殊手段制作成了录音带,放入证物之中。由此,一切水落石出,失踪者的归宿也尘埃落定。
这片山林或许曾经有熊出没,但真正导致游人失踪的,只有这个犯人。而那温泉旅馆的原本主人一家,则同样殒命于他手。至于一郎,则是贺佳家留下的孩子,彼时不过两岁左右,未曾见到家人殒命,就被忽然代替了父母的陌生男人接着养大。
而养大这小孩的唯一原因,则极其残忍。
“他死得倒是痛快……”黑暗里,降谷零感叹道,“应该把他抓起来接受审判。”
影山步沉默。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走得太远了,但似乎在这个世界,他没有什么资格感到愧疚。
“幸好你睡着了。”影山步转换话题,懒洋洋道,“我去厨房看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
降谷零反而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道:“抱歉,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影山步没料到这样的道歉,低声笑了笑,开玩笑:“只有我一个人吐了真可惜。”
降谷零也没想到影山步这样坚强的人竟然都会吐出来,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愧疚。
影山步似乎也知道好友此时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降谷零的胳膊。
他们此时睡在大床上,宽敞程度远不是昨夜可比,中间隔了一人的距离,连拍胳膊都要伸长手臂。
但降谷零却忽然仿佛被那拥挤又滚热的气息包围了似的,听到青年带着鼻音的沙哑低语在耳边响起:
“睡觉吧,零。晚安。”
降谷零反手握了握对方盖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嗯”了一声,轻声回道:
“晚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