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格兰也开始担心起来,给了影山步短暂的放风自由。但影山步却在外边意外遇到了赤井秀一,最终借着醉意吐露的那句“回不去了”,让赤井秀一也沉默下来。等催吐之后,朗姆确认了苏格兰的古怪癖好。然而被子底下,苏格兰试图写给影山步“不要相信黑麦”的信息却在发现对方已经沉沉睡去后,化作无奈的拥抱。
这一话便停留在苏格兰看着影山步沉睡的背影,心中想道:我会想办法让你自由。
【苏格兰是不是太傲慢了,影山也是警察,他来做卧底是为了国家,凭什么出于高高在上的保护欲要让人离开组织啊】
【?你是不是疯了,这是在说让步戒毒好吧】
【不知道后边要怎么继续,苏格兰如果把人放走了,他自己就没办法继续卧底,但是如果这么继续看下去,苏格兰和影山都得疯】
【影山就算回去也没法戒毒啊,他有这样的案底就算是因公所致,即便成功戒掉,也不会给他更重要的职位了,复吸概率很高的,谁能信任这样的人】
【按你们这么说就是死局??】
【但他如果假装投降,组织肯定也会防着他做两面派,必然会给他留下把柄才能放心】
【死局】【痛,太痛了】
【hiro最后这句话我闻到了刀的气息……】
【啊啊啊啊QAQ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边给我们铺垫那么多影山的英勇还有跟这些角色的互动就是为了折磨他刀其他人??老贼什么居心????】
影山步关上了漫画,正好看到了苏格兰发来的消息约他见面,还暗示了波本也在场。
看完漫画他感觉心情很复杂。
他知道波本会看到监控,但他本意不是去给这两位好友带来冲击,而是通过反向塑造苏格兰的形象,让对方手中握着策反警察的功绩坐稳代号成员的地位。
他努力跟苏格兰以轻松的态度悄悄聊天,对方那时看起来也很轻松,却没想到只是敷衍影山步而已。
好么,互相敷衍,谁也不相信谁。
弹幕所说诸伏景光的精神状况提醒了影山步,他得多加注意一下这方面。诸伏景光虽然为人温和,内心坚定,但是同时又敏感多思,比降谷零那种一心一意只看着目标的人要更容易内耗。在这次任务里,诸伏景光作为亲自看管影山步的人,比降谷零受到的冲击更大。
警校时期,影山步为对方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而感到开心,他不想见到对方再有新的阴影出现,还是因为自己……哪怕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对方。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信息上的地址,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
降谷零与诸伏景光很少私下见面,因为并不安全,但他们也需要互相保持通信,更新并同步掌握的情报,这些在电话或是网络上都不方便说,所以见面成了必须。
固定的见面频率比随机的有更高暴露风险,所以都是临时通知。
而苏格兰见影山步实际上风险更低,这还要拜苏格兰的形象所赐。
降谷零与诸伏景光会合,在这时他们还没有打算叫影山步来。
安全屋里,他们的态度随意了很多,降谷零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对诸伏景光说道:“你不知道,朗姆看到你的视频之后表情有多精彩。”
诸伏景光唇角弯起,似乎想到了那个场面,感觉很有意思:“我也想看看……算了,感觉应该会很羞耻。”
降谷零大笑起来:“那是你们配合得好。”
诸伏景光含笑摇摇头,垂眼看向手中水杯,笑容变淡,说道:“步……他被琴酒叫走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他一直跟琴酒在一起。”降谷零的表情忽然沉下去,他眯起眼,眼中精光四溢:“我知道,你跟我说了,琴酒让黑麦把人带走,但步怎么会一直留在那个人身边?”
说着,他忽然站了起来,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见过黑麦。步很久以前有一段时间失踪了几天,那时候我去找他,他让我不要插手,说这是我没有资格管的事情,然后他身边出现了黑麦。”
诸伏景光眉头紧皱:“你怎么从没说过这件事?”
“他说黑麦是他的朋友,事情也解决了,我以为是公安的机密,不方便多问。”降谷零咬牙切齿地一拳锤在大理石吧台上。
“黑麦是琴酒手底下的人,如果那时候就是琴酒把人带走了……”诸伏景光握紧拳头,“步在那时候就暴露了。”
降谷零仔细回想:“那时候他让我们不要见面,但后来又不再回避,当时应该是真的没有危险了,如果琴酒对我们有印象的话我们不可能加入组织,那么只能是当时步打消了琴酒的念头,或者琴酒主动放弃了……但又是为什么呢。”
诸伏景光手肘撑在膝盖上,掌根抵在眉骨,十指抓住发丝,以拉扯头发来消除自己的焦虑。
他一直沉默不语,忽然低声道:“我想问问步能不能现在过来。”
降谷零停住话头,抬头看他:“……那样更好,当面问清楚。”
“步知道黑麦的身份之后很震惊。”诸伏景光轻声说道,“他一直当黑麦是朋友。”
降谷零冷笑一声:“呵,朋友。”这一点就排除了黑麦当时是看管影山步的人,至少步并不知情。
一个组织里的人成为公安的朋友的概率有多大?还那么恰好地在步出事之后出现,黑麦那样孤狼一样危险的人能跟步成为朋友一定是黑麦主动接近;同样的理由,黑麦会接近步必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单纯交朋友。
那个混蛋。
降谷零暗骂一声,用力锤向沙发。
忽然他看到了幼驯染的身体语言,想到了什么。
“景光,你……”
“嗯?”诸伏景光没有抬头,用指腹压了压眉心。
降谷零斟酌了一下语气,说道:“如果有任何压力都欢迎跟我倾诉,我永远是你的旁听者。”
身处这样的位置,他们遇到的任何压力、挫折、怀疑都只能自我消化,唯有在难熬时能够向上级申请心理疏导,但也不能太过频繁。
但他们的苦恼又怎么会是置身事外的人能够理解的呢,甚至于,他们在做下无可挽回的错事时,又很难将这种事诉诸于口。
身为卧底,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因此他们触犯法律是被允许的。然而当涉及重大情况时,又该如何判断是否卧底做出这件事出自本人意愿,或者是被组织强迫?若是卧底借此破绽谋求利益呢?
有时候这些规矩提供了惊人的自由,有时候又像是隐形的绊线,轻而易举便会将人炸得粉身碎骨。
他们只能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将事情做得不会那么无可挽回。
然后独自在夜里消化罪恶感,心底用砖石用墓碑用子弹堆砌起来的罪恶感成为了畸形又摇摇欲坠的堡垒。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早一点得到能够射入组织心脏的银色子弹,就能够早一点从这压抑的地狱中脱身。
然而现在,给这罪恶城堡填上新的一块砖石的,是他们最亲近的好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在这组织里唯一能够互相信任的人,因此诸伏景光默然数秒后,坦然道:“是,我一直在做噩梦。”
“我梦到在搬倒组织的路上,我们为了变得更加接近中心,舍弃了很多,改变了很多,牺牲了很多,甚至无法再回到队伍里。”
“梦里的我想,虽然难以接受,但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就走下去吧。”
“然后我看到,在丢下的那些东西里,有人的尸体,很多的尸体。”
诸伏景光轻声说道:“最上边的人是……”
他没有说完,但是降谷零听懂了。
他低着头,令人无法看清表情。
“我知道这只是梦,我也知道牺牲在所难免。”
他们清楚所有的道理,然而心底的情绪并非靠自己想就能排解。
甚至于,在倾诉的时候,诸伏景光便将降谷零能够安慰的话一起说了出来,让幼驯染无言以对。
降谷零叹了口气,对幼驯染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当然要以保全性命为上。叫步来吧,你需要亲自跟他谈谈,你有点太焦虑了,景光,试试把他当作我,或者把我当作他一样信任,他不需要你来保护。”
诸伏景光“嗯”了一声,给影山步发了条信息。
垂眼看向手机屏幕的时候,他默默地想道: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步没有他的照顾,该如何度过注射药品的虚弱期,这药物如果由其他成员提供,说不准会借此折辱卧底为乐。只有曾经看管了影山步三个月的苏格兰才是最好的看管影山步的人选。
影山步来的时候,是诸伏景光给他开的门。不大的安全屋内很整洁,桌面放着些刚买来的水果,降谷零正坐在沙发上吃葡萄,见到影山步来打了声招呼。气氛一片和睦。
“来的路上安全吗? 诸伏景光拉着他走到沙发边,影山步便随之坐下。
“嗯,放心。 影山步在来的路上便打好了腹稿,开始给两位同期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核心主旨就是琴酒想让他之后再次回到警察内部作为组织的眼线,因此现在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把他留在身边严加看管,让影山步证明他的屈服。
他态度轻松,甚至开玩笑道:“你们费这么大力气才进入了组织,我倒是可以创造最快潜伏又脱离的记录,比你们进度快多了。诸伏景光失笑:“我倒是想走,可是还早得很。
降谷零也笑:“虽然不用每天挤地铁上班蛮舒服的,而且他们按任务结算报酬,打钱还很快,不用给上司写报告,也不用天天开会,还可以报销出入高级宴会的消费……
“你怎么像是不愿意走了似的。 影山步吐槽,然后大家都闷笑起来。
然而降谷零清楚这只是苦中作乐。他一边笑,一边看到诸伏景光坐在影山步身侧,目光有大半时间都落在旁边青年身上,心里隐隐产生了忧虑。
诸伏景光问道:“你的药……后来还顺利么? 在没有其他人照顾的情况下,戒掉这药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影山步能够平稳度过便是最好的结果。
“嗯,没事。 影山步点点头,看到桌上水果的商标还没摘,于是起身拿去冲洗了一下。
端着盘子回来时,诸伏景光抬头看他,眼角微弯:“辛苦了。
同时诸伏景光微微偏头,非常自然的一个动作,示意身边的座位,于是影山步脚步毫不迟疑地绕了半圈坐到他边上,把盘子放在桌面,然后抬头示意降谷零自取。
然而这一幕落入降谷零眼中,便是这两人之间……不,是诸伏景光潜意识中对影山步产生了一种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意识到的控制欲,而正是因为非常克制,再加上影山步本身就会对好友们诸多迁就,所以相处自然。
降谷零看向诸伏景光,但诸伏景光却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