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长相比不过裴聿衍,就是这学识也差得太多了。
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为何会这么蠢,明明也都十几岁了,裴聿衍当初六岁就会了的文章,他们到现在都还读得磕磕绊绊的。
让他们到御书房看折子跟着听政,老二瞧着摇头晃脑的一副都听懂了的样子,没成想一问三不知,害他在大臣面前出尽了洋相。
老三就更离谱了,居然在先生的课上睡着了!
理由是前夜读书读得太晚,气得皇帝朝他砸了块砚台,险些将三皇子砸得是头破血流。
再往下看老四老五要么是年岁太小,要么是被生母养得畏手畏脚的,每一个能担得起太子重担的人。
而柳氏出身也不高,父亲只是某个地方县的县丞,但架不住她背后有人押宝,她自己也会来事。
去年夏日里,装作被宫人推下了水,栽赃给了贤妃,醒来后,抱着皇帝啼哭不止。
甚至还以退为进,说要皇帝降了她的位份,她不想当什么贵人,只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能继续伺候皇帝就满足了。
皇帝很是吃这一套,哪受得了美人如此梨花带雨的。
不止降贤妃为嫔,还夺了她统领后宫之权。
从那之后,他对柳氏肚子里的孩子展露出了无比的宠爱和耐心,几乎每日都要见柳氏,好东西更是流水似的往她宫殿里送。
还没诞下孩子,就已经给她封了贵人,并且答应她,若此胎是个儿子,便晋封她为纯妃。
柳氏除了母贫子贵外,还擅长笼络皇帝的心,自己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皇帝,就挑了正值豆蔻的妙龄少女入宫。
将皇帝迷得日日离不得后宫,每日上朝的时间越来越短,沉迷于酒色。
他以为这样能彰显他身为男子的雄风,却不知,这是在不停地透支他的身体和精气神。
今年春日里,柳氏诞下了七皇子,皇帝果真封她为贵妃。
柳氏却拒绝了,她说自己不配得此恩宠,怕风头太盛会引来嫉妒,她不在乎什么位份,只想皇帝能一直保护她们母子。
她刚出月子,美人妖娆丰盈,勾得皇帝的魂都没了。
只觉她说得很有道理,别的妃嫔都有母家能庇护,可柳氏的父亲却只是县丞,她就算封了贵妃,孩子尚且年幼,将来待他百年以后,他们母子岂不是要被后宫这些人给欺负死。
皇帝撑着乌青的黑眼圈和眼袋,爬起来拟了圣旨直接封了柳氏为贵妃,将她父亲提为了国公。
此事一出,引来哗然大波,甚至已经宫内宫外都开始有传言,皇帝要立这襁褓中的七皇子为太子。
贤妃被降为了嫔,本就已经坐立难安了,看到皇帝如此宠爱那小妖精,更是急得满嘴都是水泡。
若这么下去,那小贱人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她与二皇子就处境可就堪忧了啊。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她找上了张禁初,可张禁初是个老滑头,他推说要养病紧闭大门谁也不见。
只能转而找上了文相,自从上次裴聿衍逼宫的事后,文相就借此辞官,只是皇帝没有同意,还保留了他相爷的官职。
他不愿与贤妃等人扯上关系,可此事关乎国家的未来兴衰,一个心术不正的妖妃,想魅惑皇帝立一个稚子为太子,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再者说了,在七皇子之前,后宫已经有五六年没诞下过子嗣了。
如今皇帝的身子差成这样了,反而还生下了皇子,外面早有谣言,说这七皇子并非皇室血脉。
文相端坐书房整夜未眠,隔日穿上官袍,不顾家中众人的阻挠上了朝堂。
控诉皇帝宠幸妖妃,贬谪贤妃与二皇子等人,立嫡立长,既太子被废理应立二皇子为太子,皇帝若还要被这妖妃所蒙骗,那大燕的江山休矣。
这一番话下来,殿内无一人敢说话,落针可闻。
而皇帝则是被气得当庭晕了过去,待醒来就下旨抄了文家,男丁秋后问斩,女眷悉数收做官奴。
文相同样刚直不阿,竟是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以死明志。
但他的死,依旧没能让皇帝清醒,文家还是被抄了家。
贤妃与二皇子以结党营私为由,被打入冷宫,二皇子则被贬为庶民。
本来这些事,与裴寂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他们斗得再厉害,也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天高皇帝远的,他在这边城便是名副其实的王,此处的百姓只知肃王不知皇帝,甚至连相邻的其他小国,也只认肃王一人。
他连现在的皇帝都不在意,又怎么会管接下去的是哪个侄子继位。
可是,太后将贬为庶民的二皇子送往了边关,她老人家虽然看着这些事糟心,但也不会出手去干涉皇帝立谁为太子。
她只是心疼孙子,不愿意再有死伤,便想把人送到裴寂底下留条性命。
没想到的是,柳氏心狠手辣,生怕二皇子会得了裴寂的支持,杀回去争夺太子之位,竟是半道将二皇子给截杀了。
对外说是路遇山匪,被贼人所杀。
这下好了,明明在家里陪王妃养胎什么也没干的裴寂,被传说是勾结二皇子意图谋逆,又说是谋害了二皇子,意欲支持三皇子上位。
他听到底下的各路手来的来报,竟是被气笑了。
他裴寂若想谋逆,几年前伏诛裴聿衍的时候,便能直接宫变,还需要等到现在?
皇帝也不知是信了这话,还是没有信,多次派了使臣过来,也没说别的,只说母后想念他了,让他进京过年节。
明眼人一听便知道,这哪是想他了,分明就是想让他进京去送死,简直就是鸿门宴。
裴寂直接将送旨的使臣赶出去,只说前线战事吃紧,没空过这劳什子的节。
等卫南熏知道这件事时,自家夫君已经将朝中来的使臣赶走了五回了。
她比裴寂想的要更多,他可以了无牵挂,不在意皇帝太后,可她父亲还在朝中挂了职,卫家那些女眷也都还在城中。
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是不可能的。
当夜,丫鬟剪了烛心,帐子落下,卫南熏就侧着身子一点点挪到了裴寂的怀中。
这会已经是初夏了,边关的夏日格外炎热,几乎连着好几个月没有下过雨了。
外头炎热,卫南熏每日都被拘在屋里,就连冰山都不被允许正对着她,而裴寂日日陪她,也都忍着不用冰,每天都被热得要换好几身衣裳。
她怀着孩子身上比旁人更热些,也不敢靠着裴寂,生怕把他给热着。
可裴寂却不在乎,将她轻轻地搂进怀中,见她似乎有话要说:“怎么了?”
“夫君,我这身孕是不是怀的不是时候。”
裴寂便猜到,她是知道了最近的事,他之前是千叮万嘱,不许让她知道外头的风声,就是怕她会胡思乱想。
闻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胡说,你何时怀上,都是最好的时候。”
“外面的事不需你操心,你安心养胎便是。”
卫南熏相信他说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判断:“那陛下若是继续派人来呢,您打算与他撕破脸?” 裴寂的手指一下下地抚着她的长发:“阿越觉得呢。”
他最近听了很多声音,有劝他息事宁人的,有劝他自证清白的,还有……
他心中也有了主意,只是他想听听卫南熏的意见,是否与他一致。
卫南熏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道:“夫君最近是不是受气了。”
裴寂没吭声,她便懂了。
“既是受了气,就打回来。”
他裴寂从不受这窝囊气,也不替人背莫须有的罪名,若皇帝非要给他扣上污名,那他不如坐实。
就像卫南熏说的。
受了气,便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