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硌着孩子。"
黛玉忙要起身,却被贾环箍得更紧。
他顺势将脸埋进她散着沉水香的长发里,闷声道:
"横竖你眼里只有这个小讨债鬼,不如明日我就去求圣上,把承乾殿改成育婴堂。"
烛花"啪"地爆开,惊醒了窗下打盹的狸奴。
黛玉抚着他后颈的手顿了顿,忽觉着这两年宫里的更漏声格外绵长。
描金檐角垂下的铜铃,总在寅时三刻被北风撞出空落落的响。
"昨儿尚宫局送冬衣来"
她指尖划过贾环朝服上五爪行龙的暗纹。
"说是王府的丹樨漆得极好,连檐兽眼睛都拿青金点了瞳仁。"
贾环的身躯蓦地僵住,黛玉反而笑起来。
贾环的喉结在黛玉指尖下滑动,喉间突然泛起桂花糖蒸栗粉糕的甜涩。
他早该想到,黛玉那双能辨潇湘竹上露痕的眼睛,怎会看不见新王府檐角新刷的朱漆?
"那檐兽左眼第三道金线有些歪。"
黛玉抽回抚着他后颈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方才被蹭乱的月白缎子袄。
"倒像是你书房里那方洮河砚,墨池边总缺个口。"
雪雁捧来的螺钿匣子咔嗒作响,紫鹃怀里的柳棣突然揪住贾环腰间蟠龙玉佩。
金丝络子应声而断,龙纹青玉坠在猩红毡毯上,惊得狸奴炸起尾巴。
"当心!"
黛玉话音未落,贾环已单膝点地。
烛火将他玄色朝服上的五爪行龙映成赤金,拾起的玉佩却被他反手塞进黛玉掌心。
"龙目要正,得靠凤冠来压。"
贾环就着跪姿仰头望她,眼底映着烛芯跳跃的火星。
"王府中庭那棵三百年的梧桐,今晨刚移来十二只金丝楠木箱——你猜里头装的是什么?"
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吹得承乾殿檐角铜铃乱颤。
黛玉指尖的玉戒子磕在蟠龙纹上,发出清越的磬音。
她望着木箱暗格里露出的半截茜色绸布,突然记起那日路过御花园,听见洒扫宫女议论新王妃的翟衣要用南海珠贝磨粉染丝。
"怕是装着你给三妹妹备的紫檀妆奁?"
黛玉故意用冰凉的戒面贴他耳垂,"或是宝姐姐要的牡丹暖阁屏风?"
她感觉到掌中玉佩渐渐染上体温,"倒难为王爷,把正殿东厢房空着——"
贾环突然握住她欲缩回的手,就着跪姿将人整个圈进怀里。
沉水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在黛玉颈侧:
"空着的那间,窗棂上雕着九十九朵芙蓉花。"
他的唇擦过她耳畔金累丝灯笼坠,"明日寅时三刻,钦天监说宜移徙……
今儿晚上说不得是咱们在这殿中的最后一夜了,该珍惜才是。
说不得还能给那个小讨债鬼再添个弟弟妹妹……"
雪雁早识趣地抱着柳棣退到碧纱橱后,紫鹃望着滚落毡毯的螺钿匣子,忽然耳边传来贾环的委屈声——
"你又掐我作甚,当初立三姐姐他们为侧妃,我可是与你商量过的——
那中宫笺表金册宝印,哪样不是先送到你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