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从实验桌上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媳妇，表情有些疑惑。

    为什么它总觉得像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明明刚才还在餐厅，现在就回到了实验室。

    还有它的手里为什么拿着金属烧杯？

    它总不能跟卡尔似的，在做实验吧。

    等等。

    卡尔，它的这具身体不就是卡尔的身体？

    它很快就想起来了。

    现在这段时间，正是卡尔和媳妇相识的时间。

    之前卡尔给过它这部分的记忆，它早就知道了。

    厉鬼哼了一声，有些看不惯卡尔对媳妇心动的样子。

    但它也明白，如果没有卡尔就没有它。

    卡尔把自己的爱和纯粹都留了下来，而把那些悲伤和绝望都剔除了。

    厉鬼是能看到沈别枝的。

    在它的眼里，沈别枝和从前一样的美丽而真实。

    它走过去一把抱住了沈别枝，下巴搭在她的肩膀还不够，又侧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和耳朵。

    “媳妇，你不要让卡尔占你的便宜，他喜欢上了你。”

    沈别枝有些不相信。

    “可我什么也没做啊，甚至他都没有见过我，怎么会喜欢上我？”

    厉鬼却愤愤道：“就是，他也太肤浅了，怎么能因为听见你的声音，跟你触碰了几下，就喜欢上你。”

    说完，它又补了一句。

    “虽然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喜欢上媳妇。”

    有的人天生就对另一个人有致命的吸引力，不是因为容貌，也不是因为其他的外在，而是因为灵魂。

    只要她出现，那个人就会无法自拔地爱上她。

    甚至没有见过面，甚至只听过一句话，感受到一次触摸。

    沈别枝对于厉鬼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对卡尔也是如此。

    沈别枝最终还是相信了厉鬼的话，因为从她后来见到的卡尔时候。

    她就意识到他是喜欢自己的。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这恐怕就是厉鬼对她一见钟情的真相。

    因为卡尔对她的爱延续到了厉鬼身上。

    但厉鬼却不单单只是继承，它也重新爱上了她。

    在一次又一次的电影中，这份爱不断的加深。

    厉鬼抱着她不撒手，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

    让她不要被卡尔的外貌和学识迷惑，他就是一个无趣而又沉闷的人，根本没有它好。

    就算卡尔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答应他。

    沈别枝只能答应厉鬼。

    答应了厉鬼，当然就不能答应卡尔了。

    第二天一早，一个让沈别枝意外的人进入了实验室——

    孙汝州。

    不过，他是作为实验品而进入这里，他就是卡尔的第一个试验品。

    孙汝州的双眼紧闭，被摆在实验桌上，完全陷入了无意识。

    这应该是他的一种自我催眠，作为人被伤害之后就会陷入昏迷。

    虽然他也是鬼，但在他的认知中自己是人，所以剧情默认他的身份是人。

    果然，下一秒剧情就更新了。

    【几百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该隐家族作为西垂大陆唯一的领主，他们迫切地想要带领自己的臣民走向光明。

    为此，他们不惜进行黑暗而肮脏的实验。

    如果能以少数人的牺牲，而让大部分人摆脱黑暗，那这些罪孽都由他们来背吧。

    卡尔在长久的瓶颈中，终于用了最极端的方式，他开始用活人做实验。】

    卡尔的神色复杂，他看了看沙发上虚无的沈别枝，

    嘴里喃喃道：“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最糟糕的一面……我也不想如此，黑暗已经侵蚀这个世界太久了，我和哥哥毕生的夙愿就是摆脱这样的境地……”

    哥哥说这些试验品都是从异世界带来的，就是为了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可现在他的负担更大了。

    因为对他来说，这些人就是沈别枝的同胞。

    而他犹豫，也不只是因为身边这个让他有朦胧好感的人，更因为他天生的悲悯之心。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即将要因为毫不知情的原因断送在他的手中。

    最终，卡尔拿起了一把刀。

    他想，自己从心底里就是一个冷漠而残酷的人，一个心中有大爱的人，才会用最正义而伟大的理由去伤害别的人。

    他会痛苦内疚，但永远不会后悔。

    卡尔用刀划破了孙汝州的胸膛。

    真正的实验开始了。

    ……

    “不对，这不是一个活人的身体，这个身体不对！”

    卡尔闭上了眼睛，最终睁开，眼中一片冷漠。

    “再送过来一个。”

    ……

    就这样，沈别枝在卡尔的身边待了三天三夜。

    看着他从一个彬彬有礼的贵族，逐渐变成了一个双目通红的疯子。

    卡尔也知道自己快要疯了。

    每天都有无数个人在他手底下失去生命，他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的身体改造送上火车……

    每当卡尔快要崩溃，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就会看向凹陷下去的沙发，或者是摇摆的床铺，房间中凭空响起的脚步声……

    这一切都预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陪着他。

    即使他变得愤怒，变得如此邪恶，她也没有说出嫌恶的话。

    或许她是无法出去，因为房间被关着，或许她已经麻木，也或许她只是懒得搭理他。

    卡尔现在连自己都唾弃自己，更不敢去奢求别人的爱。

    那点没有说出口的爱慕，也永远无法说出口了。

    这样糟糕的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脑袋忽然被人拍了拍。

    他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沈别枝还愿意碰自己。

    上一次她碰他是什么时候，还是吃饭的时候，她戳了戳自己的后脑勺。

    卡尔记得很清楚。

    他以为她应该也是很嫌弃他的。

    虽然她是鬼，但她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鬼，反而很平和冷静。

    卡尔低声道：“别枝，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沈别枝轻轻皱着眉头，看着胡子拉碴，头发疯长的卡尔，

    认真说道：“你从没有杀过人，突然杀了这么多人，再不休息，好好吃饭睡觉，你就要疯了。”

    卡尔的行为，她先不管善恶。

    这个世界上最难分清的就是善恶。

    她和卡尔的纠缠太深，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当然，他从现在就开始疯，那不是她最好的选择。

    卡尔沉默了很久，最终扯了扯嘴角，

    “你在关心我……”

    沈别枝想，现在的卡尔除了拯救臣民的理想，还需要一点点温情才能维持人性。

    她弯腰，轻轻的抱住卡尔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的，都没关系。”

    卡尔却因为这句话，这样温柔的动作，瞬间泪流满面。

    他的哭是没有声音的，但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沈别枝在这一刻，感受到卡尔和她的灵魂无比贴近。

    一个破碎的灵魂，碰到了另一个坚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