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城下,被守城士兵拦住,李萱亮明身份,诈称是奉王命出城,到襄垣搬救兵去的。
晋阳士卒哪有不认识她的,于是自然放行。
李萱心中暗自窃喜,跨马扬鞭正待要行。不料身后有喊声传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快拦住她!”
声音再熟悉不过,喊话之人正是她的亲哥哥——李存勖。
守城士兵急忙上前拦住,任凭李萱如何呵斥,终是挣脱不出。眼看李存勖率领众军追赶到近前,李萱情急之下,一把掏出腰间宝剑,下一刻便将锋刃架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萱儿!”李存勖着急大喊,一颗心险些从喉咙里蹦了出来。忙乱间滚落马前,早一把扯住李萱的裤角。
“萱儿,你这是做哪般?”
李萱愤懑道:“你不放我走,情愿死在了这儿。”
闻听此言,李存勖颤抖着嘴唇,眼角已流下两行清泪。
“你从哪里听说过,当哥哥的有害自己妹妹的道理。”
李萱见状也即动容,嘴上轻声唤了一声哥。片刻,二人都冷静了些,李存勖才道明原委。
原来他之所以带人追赶,非但不是阻止李萱出城,反而是要掩护她突破契丹包围。
“契丹兵把这里围的像铁桶一样,郡主你自己出城,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自投罗网。”
“晋王殿下担心郡主安危,这才叫上我们追来。”
“郡主放心,我等众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护你突出重围。”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道。李萱听到这些,心中蔚为感动。
时下夜深人静,正值突围的好时机。只见李存勖擎剑在手,坐马上号召一声,众人即时涌出南门。李存勖一马当先,众将左右扈从,李萱被则被护在垓心。
一行人刚奔出一箭之地,四下里忽然杀声大起。
想来是契丹人发现了行迹,从三面围合过来。众人决心突围,哪有后退道理,于是迎着杀声冲了上去,黑夜里也瞧不清对手面目,短兵相接之际,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萱儿,抓紧我的马鞭,别走散了。”
李存勖大声呼喊着李宣,未提防暗处一箭飞来,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膛。李存勖惨叫一声,手捂住胸口,当即瘫倒在马背上。
过了多时,天色大亮。
李存勖缓慢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王榻上了。
“晋王!晋王殿下醒了!”群臣幸喜,李萱原本哭红的眸子也瞬间闪过一道亮光。李存勖醒来看到周围一幕,自然明白是突围失败,众人护着他返回了城里。想到这儿,他不禁叹了口气,半晌后,又悻悻地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固守晋阳,和契丹人拼死一战了。”
群臣闻言,都默不作声,眼光时不时地瞥向一旁同样一字不发的李萱。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三天之期已过。
晋阳城外,契丹的军帐内,耶律德光一早起身,询问得知晋阳城里依旧没有动静,顿时勃然大怒。
此时正在城头上放哨的晋军士兵,被像洪水一般涌来的契丹兵吓得方寸大乱。一时间,呼号声、撞击声、惨叫声都混杂着迸发出来。城中百姓皆人心惶惶,宫苑官宦家里但凡年轻一些的奴仆,都分给武器,被催撵着来守城门。
兵力悬殊,胜败几乎没有悬念。
眼看破城只在旦夕,群臣劝说李存勖乔装改扮,混入百姓之中以自保,但被李存勖断然拒绝:“我万死不敢辱没先王的名声。”
他正襟危坐在龙座上,看样子死志已决。群臣见状,只好自顾自地逃命去了。李存勖瞑目入定,耳厢不停地被聒噪声、冲撞声以及远处的拼杀声冲击着。
此时此刻,这些声音更像是死神的脚步声,听起来,是如此的真切。
契丹偷袭晋阳的消息,时隔数日终于传到襄垣,嵇昀得知消息,尚未完全康复的他立时从病床上跳了起来。
回援晋阳。
一骑绝尘在前,数千轻骑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往北奔驰。
马队,在辽阔的草滩上掠过,天地,静默无声。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螾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一只落单的金丝雀,不知何时飞落在墙头,她轻轻抖落,身体上硝尘,软羽竟如龙鳞般耀眼。
刀剑敲磬,角弓弄弦,是此时的舞曲。一袭孤影,举翼飘摇,脉脉而动,穿过惨雾愁云,痴了中军看客……一支霓裳舞罢,雾散、人去、曲终,战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