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喵大人 作品

第 6 章 各怀鬼胎的晚餐(第2页)

  比如谢昭,江慈想,这个女人嘴里恐怕就没一句真话。

  她刻意隐藏了口音,修改了外貌。

  她真实的家境,阶层,学历,兴趣爱好,甚至是无关的小事比如上周去哪度假了都可能是编的。

  所以江慈坐在谢昭旁边,并不专心用餐,而是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她这个嫌疑人的整个身体,脸上的眼神,微表情,语气语调,还有说话时的叙述方式。

  她对哪道菜感兴趣,哪道菜不合口味,这些小事,他都得仔细观察。

  谢昭桌子正对面坐的是乐乾的首席财务总监,姓唐,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性。

  她不时和谢昭闲谈几句。

  “唐总监和谢总是老相识吧?”私生子突然问。

  “您真会开玩笑,我和谢总只有几面之缘。”总监冷冷地说,对他的质问很不满。

  唐女士说话时手不停地抚摩项链,安抚行为。

  她在撒谎。江慈想。

  “李顾问呢?你和谢总是第一次见吧?”私生子问旁边的法律顾问。

  “啊?”李顾问迟钝道:“没错,我和谢总是第一次见。”

  陈述句重复提问内容。

  他也在撒谎。

  看来集团核心层都和谢小姐关系匪浅。

  江慈默默地拿餐刀往法棍上涂酱。

  “本来上次在瑞士的投资研究会应该能见到你的。“唐总监对谢昭说,”可是你临时取消了没去。“

  秋季在瑞士举行的投资研究会议,很多对冲基金的投资者都会去参加,他们互相交流分享投资理念。

  “因为以撒在场。你们知道的,我不可能和这个人出现在同一空间。“

  在华尔街,所有人都知道谢昭和以撒是死敌,他们之间的血腥斗争,常常是财经频道的新闻。

  其实谢昭去了,在酒店和以撒秘密见面,两人交换情报。

  他们必须瞒过所有人,避免监管部门察觉到他们之间来往。

  “是啊,所以前段时间在曼哈顿的投资研究会也没见到你。“

  就在这场春季投资研讨会议上,轮到以撒发言时,他毫无征兆地突然向乐乾集团发难,公开自己已经做空了乐乾股票。

  这位对冲基金投资人拿到话筒的那一刻起,连续二十五分钟一刻不停地揭露乐乾在做假账,言辞尖锐,狂批乐乾管理层,称Ceo陈辛迟早要为财务犯罪入狱,并呼吁seC应该立刻介入调查。

  他公开表态后,乐乾股价立刻跌幅超过百分五。

  “我那时在度假呢。“谢昭说。

  其实谢昭当时依然和以撒私下见面了。为了撇清自己与做空乐乾有关,她特地制造不在场证明。

  会议期间,谢昭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之前秋天去瑞士时的照片,谎称自己正在度假,不在曼哈顿。

  “怎么样,玩得还愉快吗?”唐总监问。

  “很好,从我住的房间窗户能看到日内瓦湖和阿尔卑斯山。谢昭喝了一口白葡萄酒,”风景很好。”

  为了力证她的确去度假了,谢昭划开手机给周围几人看了几张照片。

  当然,她拍的时候注意没有把植被拍进去,不然树叶的颜色可能会暴露季节。

  “这件象牙白的外套很好看。”索菲亚插话道。

  江慈在一旁也跟着看了几眼,照片都没什么问题。

  一些蓝天,餐厅的晚餐,烛台,衣服特写,都是没有信息量的图片。

  谢昭划了几张,最后一张拍进去部分湖水,水面隐隐有雪山倒影,山尖顶着雪盖。

  她按灭了手机。

  就是这张倒影,让江慈察觉出微妙的不对。

  阿尔卑斯山的高海拔地区在早春通常会有更多积雪,是经过漫长的冬季几个月积累起来的。

  而初秋时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通常比较稀疏,因为刚经过夏季,上一个冬季的积雪基本融化了。

  水面倒影中的雪山,积雪量太小了,不会是在早春,而是在初秋。

  所以她真实去度假的时间可能是秋季,秋天拍的照片拿来春天发。

  谢昭为什么在季节上说谎呢?

  餐桌上言谈声杂乱,江慈靠近低声和谢昭说话。

  他戴着录音笔,得离她足够近,才能把她的声音清晰地收进去,回去做音频分析。

  “谢昭小姐是一个人去的?”他用手挡了一下,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他的声音和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脖颈,有些痒。

  谢昭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

  他讲话时声音低低沉沉地,谢昭的耳朵被震得发麻,心口也莫名发麻。

  “和朋友。”她斟酌用词道。

  朋友这个词也不准确,谢昭想。以撒不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同谋。

  朋友?她刻意隐去了性别,是一位男性,江慈心想。

  他迅速回想她说窗外能看见日内瓦湖和阿尔卑斯山。

  这两个信息在加上高昂的酒店价格,江慈很快锁定了具体是哪一家,以撒在秋季峰会时也住过这家酒店。

  瑞士的投资会议在初秋,所以她很大可能和以撒在同一段时间出入了同一家酒店。

  “表弟,你应该试试我们的苏打白葡萄酒。“陈彬浩对江慈说。

  “表弟?”

  “表弟?”

  江慈正集中精神分析谢昭说的话,忽视了其他声音。

  普通人说谎时认知水平会下降,高压之下皮质醇会让他们的动作语言上出现明显的破绽。

  但是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说谎的高手,一般情况难以判断他们说话的真伪。

  这种人天生聪明并且自信自己不会被逮住,他们能抵抗住高压,临危不乱。

  或者说高压反而会激发他们的多巴胺,他们撒谎时认知水平反而上升。

  谢昭明显是这种人。

  如果要建立她说真话的基线,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并且得很有耐心地长时间观察。

  江慈漂亮的眼睛专注地凝视她,全程只看着她一人,对其他人喊他置若罔闻。

  桌上的几位女士都意味深长地微笑。

  “表弟!”

  “抱歉,我刚有些走神了。”江慈赶紧解释。

  女士们的笑意更深了,揶揄的目光在他和谢昭之间打转。

  谢昭也察觉到了他一直在盯着她。

  她警惕,高度警惕。

  “陈先生。”谢昭低声靠近道:“你总是看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两人眼神相撞,像一条窄道上相对开来的两辆车,互不相让。说谎者通常需要更多的眼神交流,来观察对方是否相信他们的谎言。

  月亮升了上来,悬在墨色的夜空里像一小块白玉。

  树林里隐隐有蝉鸣虫叫声。

  他专注的眼神停在她脸上,东西方结合的美丽面容浸泡在月色中,有几分如梦如幻的失真感。

  “我是想说。”隔了几秒,江慈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温差大,你穿得少可能会觉得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