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出门一趟,抢回来一个孩子。
之所以说是“抢”,不因为别的,单纯因为那小孩明显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被扶苏抱着走进来的途中,还在奋力挣扎。
始皇正和嬴政坐在堂中闲聊。
远远听见有小孩的哭闹:
“放我下去!你放开我!拐子!你肯定是拐子!”
两位父亲俱都一顿,扭头看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看见平日里柔弱非常的秦梓桑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轻轻松松控制住了对方的扑腾,慢悠悠走进来。
嬴政用眼神询问跟进来的长公子这是个什么情况。
始皇已经头疼地上前帮忙了。
伸手先把孩子接过去: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然后又问儿子:
“这孩子哪里来的?”
言下之意,不会是你从别人家里抢来的吧?
扶苏捏住了还想挣扎的小孩手臂:
“不许动!再动吃了你!”
小孩瞬间一僵,不敢再动了。
他以前听大人们说过,外头有些乱的地方都开始吃人为生了,他们最爱吃他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子。
始皇:“……你闭嘴。”
扶苏委屈地靠着阿父:
“阿父问我问题,又让我闭嘴,那我怎么回答?”
始皇真是拿他没辙,先带人坐下,给小孩喂了一盏蜜水。
这会儿他也看出来了,小孩长相眼熟,和桥松幼时如出一辙。
桥松这小子小时候长得更像他爹一点,越长大反而越像祖父了。瞧见这宛如幼年版爱子的小崽子,始皇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被扶苏吓坏了,小孩被喂水时喝得很乖,一点都没有试图反抗。
就是边喝边委屈地看着周围人,好像受到了胁迫一样。
扶苏气乐了:
“这蜜水价格不低,寻常人家还喝不起呢。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弄得好像阿父逼你喝毒药似的。”
小孩没忍住回嘴: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给我灌迷汤,等我晕过去好把我卖了或者吃了?”
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他知道有些拐子会在糖里下药,专门盯着小孩骗。
扶苏挑眉:
“阿父你看他,古灵精怪的,肯定是桥松的转世。”
他家桥松崽小时候就这样。
始皇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好了,你别再欺负他了。跟朕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扶苏于是把发现桥松的过程给说了,末了还道肯定是阿父给他借好运的结果。所以找到桥松不是他的功劳,是阿父的功劳。
长公子默默坐在了始皇另一侧,一直用一种关切而怀念的眼神看着始皇怀里的小孩子。
这是他长子的转世。
当年他误以为是父亲要赐死他,为了保全父子间最后一点情谊,没有再作争辩,乖顺地选择了赴死。
那时他想
着是父亲的话肯定不会牵连他的妻儿()?(),
也没多犹豫。没想到一切都是阴谋()?(),
他一死()?(),
留在咸阳的孩子也没了活路。
当时桥松也才不到十岁?[(.)]???$?$??()?(),
来不及长大就跟他一起下黄泉了。长公子十分悔痛,然而他的儿女在史书上毫无姓名,根本没有机会成为英灵,直接就去投胎了。
一千多年过去,他终于又见到了儿子。
长公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莫怕,阿父在这里。”
本来还在和扶苏呲牙的小孩瞬间安静下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长公子,感觉好像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父亲。
嬴政看着这个孩子也觉得熟悉,却不是特别敢认。时隔这么多年,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怕是认错了。
扶苏解释道:
“不同人的神魂波动是不同的,但不同平行时空中同一个人的神魂波动具有相似性。”
之前怀疑秦将闾是将闾转世之后,扶苏就在功德商城购买了鉴别道具。不然他和阿父也不可能那么笃定,确信这就是将闾的转世没错。
毕竟还有一种说法,是人转世之后样貌性格甚至是性别都会变,还是得确定一下才好。
嬴政放下心来,随即又想起了无音讯的其他儿女。也不知道他们的转世是否也在北宋末年,万一不在同一个时代,有生之年也不知是否还能寻到。
然而寻到了也没什么用,过个几十年,这些活人还会死亡、接着轮回。无法成为英灵,就得不断经历分别。
这么看来,当前位面的英灵设置,反而不如其他位面的地府好。
始皇便安慰他:
“待法则健全,就可以长久相处了。”
不过法则健全之后,这里不再是残缺位面,不能随便进入这边的阳世。万一阳世出现状况,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只能说有得必有失。
嬴政陷入了沉思。
扶苏插了一句:
“往好处想,结束宋末乱世后,英灵系统或许就已经功成身退了。”
然后你们全都要去投胎,不管是不是英灵。
嬴政:……
这个可能性嬴政当然也想过,只不过这种事情谁也无法确定,便没有提出来,梓桑真是深谙哪壶不开提哪壶。
扶苏笑吟吟地说:
“没关系,可以等系统消失之后再看。要是你们都去排队投胎了,我和阿父就提交完整法则,帮你们解决投胎问题。”
始皇也帮着善后:
“其实法则健全之后,只是无法轻易前往阳世。朕以前尝试过其他方法,就是稍微麻烦了一些。”
要是嬴政他们可以自己盯着阳世,始皇这头也能轻松点。而且到底是对方的后代建立的王朝,恐怕他也不是特别乐意每次出事都找外援帮忙解决。
作为千古一帝,嬴政有自己的骄傲。
这边商议对策的时候,那头长公子已经伸手把孩子抱过去了。
之前在扶苏怀里挣扎不休的小孩到了长公子怀中,安静乖巧得仿佛换了一
个人。扶苏不由感叹果然这对才是亲父子()?(),
不像他一个外来的()?(),
得不到承认。
长公子失笑:
“若非你看到他就把人强抢回来()?(),
好好同他说一说16[(.)]16?16@?@?16()?(),
他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是扶苏突然出手吓到了小孩,说的话还那么不中听。什么“赔钱”、“当一辈子长工”的,简直和恐吓没有区别。
扶苏轻哼:
“他就是傻,我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不缺钱的权贵。他被我抓住当儿子,聪明点就应该顺坡下驴,讨好我,免得被我丢掉。”
小孩大声反驳:
“你才傻!你们这种贵人哪里会轻易认干儿子!保不齐你就是抓我去当什么药引子,想给我剖心挖肝的!”
扶苏:……
好,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很值得培养。
扶苏于是对阿父说:
“转世之后天资倒是没有受到影响,应该可以成为合格的大秦继承人。”
始皇也很欣慰:
“和你小时候一样古灵精怪。”
小孩:?
夸我就夸我,为什么还要带个他?
嬴政对此习以为常,忽略了这对父子的日常撒糖。他眸光幽幽地看了那孩子一会儿,直看得小孩心里打鼓。
然后才说道:
“朕是你祖父。”
小孩往长公子怀里缩了缩,小声喊了一句“祖父”。接着又和长公子咬耳朵,问他真的不是抓他来当药引子的吗?
长公子心疼地搂紧他,也不知道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清楚这么多不好的事。之前他和梓桑光顾着吵嘴,也没空打听小孩的家庭情况。
不过既然都沦落成为乞儿了,应该没有亲人在世了吧?
长公子温声安抚他:
“我是你亲生父亲,当然不会伤害你。拿小孩做药引子是歪门邪道,你若知道谁在做这样的事情,可以告知我,我会派兵捉拿他。”
小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分辨他是不是说谎。半晌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
不过小孩对第一句有些狐疑:
“你是我亲爹?我怎么不知道?”
长公子以为他要说“我亲爹分明是某某某”,心里还有点小紧张,正想着该怎么和小孩解释投胎转世的事情。
就听小孩继续道:
“我阿奶把我捡回我是被遗弃的。你要是我爹,难道是你丢了我吗?”
原来是弃婴。
众人交换一个眼神,这倒方便了他们。既然小孩自己都没见过亲生父母,那还不是随便他们怎么编?
长公子当即说道:
“并非遗弃,而是阴差阳错。”
下面的他就编不下去了,光明磊落的长公子他不会撒谎。
好在扶苏擅长这个,他眼也不眨就完善了后头的故事。
他说当初因为天灾人祸,长公子和怀孕的妻子失散了。妻子即将临盆,不得不就近找人家临时生产。
可惜妻子难产去世,只留下他这一个孩
子。当时身边也没什么护卫,不得不将所有银钱赠给那家人,请他们代为照顾孩子,等孩子的父亲找过来。
然而等长公子寻过去时,那家人和孩子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辗转寻到他们的左邻右舍,才打听到这些。
扶苏唏嘘道:
“当时天下乱得很,各处都有灾祸。百姓流离失所,很多人死在流亡中。”
所以就算你以后怀疑我在胡说,想去调查也什么都查不到的。
五六岁的小孩哪里玩得过老狐狸,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已经有些相信了,期待又忐忑地问长公子会不会是他认错了人。
天底下乞儿那么多,也许他只是恰好和长公子长得像,其实对方的孩子另有其人。
长公子有些为难,又看向阿弟。
扶苏继续眼也不眨地瞎扯:
“我们家族有个传统,会给新生的小辈配一个刻了名字的木牌,你母亲肯定也留给你了。只是不知道是否遗失了,若是没有遗失的话,或许去你阿奶家中还能寻到。”
小孩更忐忑了:
“可、可阿奶没说过我有什么木牌。”
扶苏补充:
“有些长辈是这样的,担心你这种身上带了信物的孩子其实是家中遇到贼人追杀,才不得已把孩子送走。她怕信物拿出来会给你招来灾祸,所以藏得严严实实。”
始皇附和道:
“只要前去一搜就知,哪怕没有也不要紧。你与扶苏长相相似,也是个缘分。你不是说你家的屋子被远房亲戚霸占了吗?届时我们替你寻回屋子,你也不必去乞儿里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小孩惊喜地睁大眼睛:
“你们愿意帮我拿回阿奶的屋子?”
一行四人亲自去了一趟那个屋子,屋子里已经被扶苏提前示意兵马俑藏了个木牌进去。
小孩毫无所觉,只看到他们带了一队人高马大的士兵随行。刚到屋门口,就把鸠占鹊巢的亲戚吓了一大跳。
长公子冷着脸指挥兵马俑把他们打一顿赶出去,扶苏认识他数日,还是头一次见脾气好的阿兄发火。
扶苏撑着下巴对小孩说:
“你爹在给你出气。”
小孩嘴角翘了翘,又勉强压下:
“也、也不一定就是我爹,还没有找到木牌呢。”
但眼神里已经充满希冀了。
这要真是他爹就好了,他做梦都想要这样温柔强大的阿爹。
扶苏故意逗他:
“你要不是他儿子也不要紧,我不嫌弃你,愿意收你当养子。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喊我一声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