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惊鸿 作品

第 227 章 玄景的烦恼(第2页)

 他们俩都习惯了秦王这个当爹的做主,冷不丁遇到个过于好说话的,居然征询儿子的意见。

 太过开明的相处方式完全不符合传统古代家长的习惯,两人都是头一次见。

 半晌,秦王说道:

 “你也太惯着他了。”

 秦政却说:

 “我只是将他当成了独立的人,而不是我的附庸,尊重他的想法。”

 秦王反思了片刻,有些不解:

 “朕也没有将玄景当做朕的附庸,但这并不妨碍朕做他的主。”

 他当然知道儿子是独立的人,他觉得这一点并不冲突。

 秦政随口回道:

 “你那是习惯了做所有人的主。”

 无论是儿子还是臣子,都没有特殊待遇,全都得听他的。

 秦政也有这个毛病,只不过扶苏被单独拎出来例外了。换成其他儿女,他照样会理所当然地安排他们的一切。

 秦王却对秦政的心路历程产生了好奇心,他把儿子放到一边让人自己玩,跟秦政探讨起两人的观念差异来。

 秦政以前没有自我剖析过,秦王问他为什么会形成这种习惯,他一时竟也答不上来。所以他认真地沉思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秦政回答:

 “或许是阿苏小的时

 候,朕忽悠了他太多次。()?()”

 扶苏现在的性格可以说是秦政一手培养出来的,他的所有处事风格都有秦政的影子。别人都以为扶苏要么是自学成才,要么是受先王影响。

 其实不是,是秦政引导的。

 扶苏小时候还挺好骗,被个别有用心的宗室骗得以为阿父有了娇妻幼子就不疼他了,还会把他丢去别国为质。

 秦政后来就觉得儿子不能太好骗,宁愿出去骗人也不能自己吃亏。所以精挑细选了一些先王们的记录给儿子看,让他照着这些人学。

 什么秦稷的缺德、子楚的腹黑、穆公的伪善,都是他挑出来的。扶苏就是一张白纸,吸收还快,效果特别显著。

 除此之外,秦政还会在别的方面忽悠儿子。

 比如发现儿子过于排斥弟妹,就给儿子洗脑,说弟妹以后都是他的牛马,要给他干活的。

 发现这么说用处不大,立刻改进了说法,变成弟妹都是父亲的牛马,要给父亲分忧的。

 这下就好用了,扶苏开始认真地抓弟妹们的教育。打压弟妹不让他们进学是不可能的,反而敦促弟妹成才,这样才好早点毕业出来给他阿父干活。

 这招屡试不爽。

 觉得扶苏最近不听话了,就装疲惫让儿子心疼,以后就会愧疚地主动改正,绝不再犯。

 觉得扶苏还不够努力,就跟他说阿父相信你可以的,你不会让阿父失望。小孩绝对打鸡血,再难也要咬牙啃下来。

 还会跟扶苏说别人家太子如何如何,扶苏就会努力压过对方。反正阿父的太子不能比别家的差,不然要连累阿父被别人嘲笑的。

 秦政对于利用儿子的爹控达成目的这一点非常驾轻就熟,用过太多次了。

 次数多了,难免心虚。

 秦政反省自己:

 “所以朕觉得应该对阿苏好一点。2[(.)]2?2#?#?2()?()”

 秦王:……

 玄景:……

 玄景小脸震惊,这都什么无良渣爹洗脑掌控可怜儿子的实录啊?秦梓桑以前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吗?

 突然觉得他有点惨了。

 秦王则是目光游移地看向其他地方,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因为,他好像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就那种跟儿子说朕希望你能学会什么什么,朕的太子不能比别人差云云。玄景还同情别人呢,完全没发现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

 秦王的目光和秦政对上。

 双方了然地各自收回视线。

 所以说不同世界的同位体,确实就是同一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玄景回去找扶苏征询意见了。

 秦政回偏殿处理政务,处理到一半突然想起的理由并不是最初的起因。

 真要说的话,其实是扶苏小时候情感缺失,对什么事情都没反应。

 秦政为了治疗儿子,就会不断地问孩子最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这样行不行、那样好不好。时间长了以后,就形成了习惯,格外注重扶苏的个人想法。

 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自己和阿苏的感情因此非常亲昵。

 秦政心想()?(),

 当初发现孩子的病情后没有放弃他?[(.)]????????()?(),

 而是亲自把人接到身边悉心教养()?(),

 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了。

 太子宫。

 玄景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说动秦梓桑同意他住进来,那家伙小气吧啦,不一定会答应。

 但是不住到太子宫,去外头找个别的宫殿住,阿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只有太子宫能叫她勉强答应,因为有太子和梓桑在,她觉得两个都是靠谱的人。

 玄景:我娘认为梓桑靠谱就已经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了。

 扶苏听完玄景的话:

 “你想住过来,也不是不行。”

 小孩到底还是落他手里了,扶苏眼眸一转,就开始打坏主意。

 玄景迅速说道:

 “我睡,你屋。你睡,太子,屋。”

 扶苏的坏主意戛然而止:

 “好!成交!”

 扶苏愉快地搬到了阿父的房间,他可能有点肌肤饥渴症,就喜欢赖在父亲身边不走。

 玄景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不理解,但他选择尊重。而且关键时候能帮上自己的忙,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秦政回来就发现床上多了个碍事的儿子,酷暑的天气也不嫌热,愣是要和他挤一床。

 秦政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多大的人了?”

 扶苏翻了个身去拉父亲袖子:

 “是玄景非要住我那屋。”

 秦政哪能不知道他是在甩锅,不过扶苏敢这么说,就证明玄景确实住到了他那屋去,而且大概率还是玄景先提的。

 秦政看了一眼儿子:

 “等夏日过了,就让他搬去偏殿。”

 偏殿不如主殿凉快,本来玄景临时搬过来估计得和扶苏挤一挤,等匠人在偏殿上架设好降温的水幕机关才会搬走。

 以扶苏的性子,他才不肯跟玄景挤呢,迟早会跑来父亲这里,秦政对此早有所料。不过看儿子欢欣雀跃的模样,到底还是把玄景迁出去的时间往后挪了挪。

 秦政去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回来,见扶苏还兴奋的睡不着觉,不由失笑。

 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秦政问他:

 “前年冬日朕不是陪你睡过一次?”

 扶苏心道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后被子冷,阿父都不肯再来陪他了。

 他小时候就爱粘着父亲睡,可惜长大了之后就不方便了。

 好不容易变小一回,之前在夏国的时候他阿父觉得夏国不安全,夜里都是把他带在身边的。扶苏终于重温了一回幼时的待遇,可惜好景不长,来了秦国又得自力更生了。

 秦政觉得儿子可能有点患得患失。

 后世把这叫做分离焦虑,症状多发于儿童,但是有些人也会持续到成年。

 扶苏的分离焦虑来自失去至亲,重生前后两次目睹父亲离世,心理阴影大概不仅没减轻还加重了。

 尤

 其他第二世还是夜里在梦中离世的。

 哪怕秦政当时感觉大限将至后特意叫醒了儿子,和他说了一声,没有无声无息地就断了气。但对于扶苏来说,依然是一场噩梦。

 秦政有时候睡醒会发现扶苏正抓着他的手腕,这小子有夜里时不时醒一回的毛病,估计每次醒来都要摸摸父亲的脉搏还跳不跳。

 回到大秦分开睡后,因为父子俩住在主殿的东西两侧稍间,中间就隔了三间,四公子半夜起身会过来看一眼,确定太子殿下安睡才肯回去。

 他家梓桑一直是个细腻敏感的性子。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里这么折腾的次数慢慢减少了许多。尤其是睡前会喝一些热牛乳之类的饮品安眠,阿苏起夜的次数就更少了。

 秦政躺下后摁住过于兴奋的儿子:

 “快睡,朕要被你闹得没法睡了。()?()”

 扶苏这才安分下来:

 “阿父你睡吧。()?()”

 秦政却没有着急休息,握着儿子的手同他说起等秋日有空带他去打猎玩。扶苏听着父亲温柔的嗓音,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早起,秦政照例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不惊动儿子直接离开。

 临出门前忽然想到什么。

 秦政折返回了里间,坐在床边轻轻唤了扶苏一声,跟他说了句“阿父去上朝了?()???╬?╬?()?()”

 。

 扶苏咕哝了一声,并没有睁眼。

 秦政这才离开。

 他不知道扶苏听进去了没有,但他方才突然觉得,自己每次离开前应该和孩子说一声的。

 扶苏最怕的其实是不告而别,只要和他说了,症状就会减轻很多。安全感的缺失是可以通过行为弥补的,是他以前忽略了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

 扶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这个点玄景都醒了。

 小孩哒哒哒地走进来。

 他本以为扶苏没醒,还想着把人叫醒并嘲笑他一句懒鬼。没想到人已经醒了一会儿了,只是趴在床上醒盹不想动。

 但这不妨碍玄景嘲笑他:

 “你,懒。()?()”

 扶苏没搭理他,只问侍女:

 “阿父走之前是不是跟我说什么了?”

 侍女回答:

 “殿下同您说他要去上朝。”

 扶苏懒得改口,一直喊的是阿父。侍女以为是同音字,可能是“阿负”之类的字眼,许是太子小名,就没往心里去。

 还有秦政时常称朕,也是如今还未正式确立这个是皇帝专属自称。虽然夏帝已经这么用了,但他没明文规定,各家也不知道夏国有这个习惯。

 扶苏就说他记得阿父好像和他说了要去上朝,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没想到是真的。

 略一思索就知道阿父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了,扶苏高兴地翘起唇角。

 被无视的玄景:

 “……起床,懒鬼。”

 扶苏这才看向小屁孩:

 “关你什么事?”

 玄景不高兴:

 “我饿。

 ”

 他身边的乳母非要他等扶苏起床一起用早膳()?(),

 说四公子马上就起了。扶苏耽误他吃饭?()???.の.の?()?(),

 不然他才懒得管。

 扶苏坐了起来:

 “你饿你就去吃()?(),

 乳母呢?”

 乳母战战兢兢地上前来。

 扶苏警告了她几句:

 “十公子用不着你教他什么孝悌()?(),

 他人小饿不得,他想吃东西你们就直接给他吃。难道我还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因为他不等我一起用膳就生气?”

 乳母赶紧请罪:

 “是奴自作主张了。”

 玄景皱眉说:

 “我说,不等,她,不肯。”

 人小说话没分量,乳母根本不听他的。只觉得自己是在为他好,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扶苏就问玄景:

 “你都不吃奶了,还要乳母吗?”

 玄景立刻打蛇随棍上:

 “不要。”

 他早就说不需要乳母了,可阿娘觉得他还小,得有乳母照顾。父亲也觉得乳母会照顾小孩,就先留着等大些再撤。

 但乳母这类人和寻常侍从不太一样,非常容易因为哺乳过公子,就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

 各朝各代都有乳母仗着这一点兴风作浪的,毕竟很多古代权贵确实比起生母更亲近乳母。

 贵夫人们养孩子可不一定多费心,许多都是把时间花在处理事务上头,孩子就丢给乳母去管。人家又是喂奶又是相处,和养母也没大少区别了。

 好些朝代还出过给乳母封爵的事。

 扶苏看向脸色煞白的乳母:

 “你是好心,只不过办了坏事。公子身边不需要太过有主见的侍从,你不合适。”

 乳母松了口气:

 “谢四公子提点。”

 有了四公子这番话,她被退回去之后侍官就不会罚她太重了。

 乳母承认自己最近有点飘了,总想着是不是能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以后借着公子的权势为自己谋利。

 十公子能住进太子宫,可见他极为受宠,和太子、四公子关系也好。其实根本不必讨好四公子,更不用特意饿着肚子等兄长一起用膳。

 但乳母想要表现自己,就得创造机会主动出击。比如提点一下十公子,在十公子身边的侍从跟前展露出自己有主意、能帮到公子。

 也就是十公子年纪太小,她才只能表现给侍从们看,借他们的口让淑妃娘娘知道她的能干。

 要是公子稍微大一些,她就能借此直接叫公子依赖她了。把她当个智囊,以后大事小事都会问问她的意见。

 有些性子柔软的公主和公子就是被这一套拿捏住的。

 乳母被带下去后。

 扶苏看向玄景:

 “想处置乳母你不能自己去跟父亲说?非要利用我开口,让我当个恶人。”

 以秦玄景的能耐,真想吃东西谁拦得住他?他有的是办法惩治手伸得太长的乳母,根本不必饿着肚子跑来求助。

 玄景表情不变:

 “解释,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