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第 125 章 番外十:西伯利亚

一年的工作暂时结束,寒假来临,秦一隅在南乙家过了年,大年初一的深夜,他忽然对南乙说:“咱们去西伯利亚吧。”

就这样,2月18日,南乙陪着他,第一次来了一场毫无计划和准备的旅行。这场出走不仅来得突然,连交通方式都是他始料未及的——火车。全世界最长的西伯利亚大铁路。

秦一隅背了把木吉他,牵着他的手,就这样离开了。

即使不算境内的部分,要坐完这趟列车也需要七天七夜。像这样效率低下的出行方式几乎是南乙不会考虑的,但真的登上去,和秦一隅待在一块儿,他才发现,原来有那么美的列车。

第一天的下午秦一隅就和同车厢的俄罗斯旅客打成一片,他弹着吉他,和一群喝伏特加喝到脸通红的俄罗斯男人一起唱喀秋莎。一开始,南乙很不适应这种热情的社交氛围,但后来也加入其中,为他们吹口琴。

晚上,秦一隅喝了不少别人塞过来的伏特加,醉醺醺地揽住南乙回到他们的双人包,关上门,一起挤在下铺,热烘烘地用鼻梁拱他的脸,搂住他接吻,接到两个人都喘不上气。

他用新学的俄语逗南乙,叫他“亲爱的”、“甜心”和“我的小兔子”,用唇钉磨他的耳朵,弄得南乙招架不住,只能把他摁在床上亲,堵住他的嘴。

每当南乙对他说“闭嘴”,他就笑,一双眼醉得发亮,小声说俄语里的“不”,连续好几遍。这是个单音节,从鼻腔发出黏糊糊的类似“涅”的声音,被他念出来简直就是撒娇。

几天下来,他们俩竟然能听懂不少,也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在火车上聊天,玩游戏,甚至写歌。

“你们是来旅游的?你们是学生?”

“是啊。”

“可你们的歌唱得真好!”

“我们是街头卖艺的!”秦一隅张口便说,“就是把帽子放在地上,等着别人往里面扔钢镚的那种人。”

南乙笑了,那他应该背上贝斯的,等着别人问你的吉他怎么没声儿,然后让秦一隅上去揍他。

他们在同车厢认识一个叫伊万的年轻人。他带着在莫斯科交往的女友回家见父母,和他们目的地一样,都是去贝加尔湖。他的父母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小商店,在湖边森林里有两栋木屋,经常租给需要度假的人。

于是他们跟着伊万下了车,租了一辆大皮卡,一起前往贝加尔湖畔。

“他们不会把咱们卖了吧。”秦一隅笑嘻嘻地揽着南乙。

南乙没什么表情,轻声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况他已经事先查过,对方父母的商店确实搜得到,木屋也在民宿网站上挂过链接。

这下秦一隅笑得更开心了,引得伊万好奇,用英语问道:“你在笑什么?”

秦一隅则胡乱回答:“我男朋友特别会讲笑话,可惜我不懂怎么翻译给你听。”

南乙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懒得戳穿他。

伊万的父母暂时关了店,带着这几个年轻人去了湖边。两栋木屋隔着六百米左右的距离,都在湖畔的泰加林森林里。

这里现在接近零下20度,白雪像一张厚厚的羊绒毯,覆盖了一切。森林冰冻,遍地雾凇,走在哪儿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和北京很不同,这里的空气寒冷、清冽,针叶林的香气混合苔藓湿乎乎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闻起来很像你的味道。”秦一隅深呼吸后,告诉南乙。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味道。”

秦一隅笑了,低头凑到他耳边:“你的会再甜一点点。”后面他重复了一遍“一点点”,只不过是用俄语,很可爱的两个音节。

“比不了你。”南乙冲他扬了扬眉,“你是熟过头的橘子。”

他们付了房费,伊万的父亲给了他们钥匙和一把沉甸甸的猎枪。

“我爸很喜欢打猎。”伊万用英语对他们解释,“他说明天可以一起去森林。”

“好啊。”

木屋有两层,下面是带暖炉的起居室和厨房,上面则是卧室,里面布置得相当温馨,暖炉一点,房子里很快热起来。两人在房间脱下从列车中间站点买的毛帽子和厚围巾,抱着彼此,像两只小企鹅一样晃动。

炉子里,柴火燃烧,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窗外起了风,卷着雪呼呼吹过,冰冻的湖面闪烁银亮的光,远处的泰加林变得模糊不清,天幕也渐渐地变深,一点点染上灰暗的蓝调。

秦一隅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是刚刚伊万的女友分给他们的。他拆开塞进嘴里。

“什么味道的?”南乙问。

“你猜。”秦一隅含混说。

南乙懒得猜,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包装纸,可没抢到,这下他干脆直接凑上去吻秦一隅,试图用更直接的方式去获取答案。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暗算了。

“唔!”

这糖简直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酸的东西!俄罗斯人甜点里的糖不都是致死量吗?

秦一隅是怎么面无表情含在嘴里的?

他被酸得打了个激灵,想直接推开秦一隅,却反被他摁在墙壁上,被他采用最强势的方式继续了这个吻。秦一隅控着他的后脑,像是企图连同这颗糖一起把他吃进去似的,尖锐的酸味刺激着味蕾,唾液克制不住地外溢,好几次差点呛到。这是他们接过最粗暴、最湿润的吻。

那颗硬糖在柔软的舌尖被推来挡去,渐渐融化,湿哒哒的水声弥漫开青苹果的香气。南乙受不了这酸味,眯着眼再一次用舌尖将糖球推进秦一隅的口腔,很快他听见碎裂声——秦一隅咬碎了那颗糖。

紧接着,更加浓郁的苹果味淌进来。这糖竟然还有夹心。南乙感觉自己浑身都酸得没力气了,一阵阵酸麻从牙尖传到手指。他咽不下也吐不出,被刺激得头一次克制不住轻哼,在秦一隅的舔.弄下,和这颗糖一起融化。

这个吻结束于糖果消融的时候。秦一隅抱住南乙,大猫似的舔着他嘴角脸侧的亮晶晶的液体,青苹果味儿,有些黏,颇为耐心地帮他清理,结束之后,南乙还没完全平复气息,手仍旧攥着秦一隅的毛衣领,指关节透出好看的粉色。

铁路上待了好几天,除了接吻也做不了别的,两人现在跟暖炉里的木柴似的,一点就着。酸糖把南乙彻底地打开了,化了个彻底。

秦一隅的狠劲儿全用在床上,半强迫地又逼着他吃了两颗,是蓝莓和草莓味的,南乙全身都被弄上这酸涩的糖汁。

“明明是甜的。”秦一隅细细品尝了一遍,“真的。”

“扯淡。”南乙嗓子都哑了。

“再骗我吃这个,你就死定了。”

秦一隅敷衍着说好,心里却不这么想。

“那我们拿回去骗严霁和迟之阳。”

在这种时候提到队友总有些古怪,南乙没有回答,搂住秦一隅接了个缠绵的吻。

后来的几天,他们跟着伊万一家人在森林里探险。南乙在射击上的天分令伊万父子惊叹不已。

秦一隅也很聪明,只是有些不务正业,挨着他用这里最常见的表述黏糊糊地表达爱意:“我的小兔子。”

他刚说完没多久,南乙就端起枪,砰的一声。他面无表情地射中一只盯了很久的野兔。

“你好可怕。”秦一隅打了个寒颤。

“谢谢夸奖。”南乙勾了嘴角。

两人踩过雪和枯枝去拿战利品,谁知不远处忽然传来动物的呜咽声。他们默契地看了一眼彼此,小心地拿着枪走过去,在一棵松树背后发现了一只蜷缩着的小动物,灰黑杂色的皮毛,脸埋在尾巴那儿。

它似乎受了伤,小腿下面的雪都被染出一小片红色。

“小狗?”南乙皱了皱眉。

秦一隅却忽然间兴奋起来,“狼!这是小狼崽儿!”

南乙眨了眨眼,又扭头,盯着地上那一小团毛茸茸的生物,心情很奇妙。

在秦一隅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把这只小狼崽带走。

“可能是被熊伤了。”伊万父亲说,“你们要是不捡回来,等到熊回来,他就被吃了。”

他们帮这只小狼处理了身上的伤口,给它喂了牛肉罐头和水,用衣服堆了个小窝将它放上去。晚上,小狼的精神状态才好了许多,试图给自己舔舐伤口。秦一隅用纸盒做了个简易的伊丽莎白圈,给它套上。

这太滑稽了。南乙和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对视,觉得它也很嫌弃。

“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秦一隅笑着说,“你起。”

南乙想了想:“Ghost.”

一旁的伊万兴奋地点头:“好酷的名字,好适合他。”

秦一隅却笑得格外温柔,望着困得快要睡着的小狼崽,轻声说:“小幽灵。”

这里的食物和环境一样原生态、粗犷,他们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豆鱼汤和面包。

“吃不惯吧?”

南乙不说话,就盯着他。

“走,咱回去。”秦一隅揽住他的肩膀,“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回到他们的小木屋,南乙才发现秦一隅不知什么时候去镇上买了牛肉,他用伏特加炖土豆牛肉,香得“小幽灵”仰着头满房间嗅。

两小时后,热乎乎一大锅被秦一隅端到小木桌前。两个人,一只小狼,在暖炉前围着小桌子吃肉。秦一隅撕碎了面包,扔汤里,吸满汤汁后喂到南乙嘴边。

“好吃吗?”秦一隅揉了一把南乙红了的后颈。

“嗯。”南乙点头。

秦一隅靠过去对着他耳朵,“快夸我。”

南乙也吃得醉醺醺,下巴抵在他肩上:“哥哥真厉害。”

没想到他会这么夸,秦一隅愣了一秒,然后开始傻笑。

“你一笑我也想笑。”南乙说完,自己也笑了。

秦一隅捏着他的脸:“你笑起来多好看,牙齿尖尖的,要多笑。”说完,他晕乎乎看向仰着脑袋的小狼崽儿,摸了摸他的头,“你也是,你们可真像。”

“都这么漂亮。”

小木屋门口有一架秋千,是伊万父亲做的。

他们酒醒之后推门出去,肩并肩坐上去,脚瞪着雪地,慢慢地晃起来,背后是大片大片挂满雾凇的针叶林,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等觉得冷了,再回到房子里写歌。

他们这些天写了好多歌。有时候忽然来了灵感,两人就打开录音笔,或是用手机录视频,弹唱出没词的旋律。一把木吉他,两个人轮着弹。

“这个录的这么好看,出新专辑可以当花絮放进去。”

“你疯了吧?我没穿上衣,就盖了个毯子,你还在旁边笑。”

“怕什么?队友就不能光着身子一起睡觉啊。”

南乙骂了句“神经”,又看了一遍视频,任由秦一隅亲吻他的脸颊。

“我可以和你一辈子待在这儿。”秦一隅忽然说。

“呆久了就会无聊。”

秦一隅摇头,答非所问:“不会,我是世界上最不无聊的人。”

南乙被他逗笑了:“那确实。”

“我们可以一起把小幽灵养大。”他还在继续说胡话。

南乙知道他想把狼带走,但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一只狼能生活在城市里。他们也迟早要离开,要和这片雪林苔原说再见。

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一转眼,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十天,还有一天,他们就必须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乌托邦,回归他们的生活。

深夜,两人钻进厚厚的被子,依偎着细数这些天的快乐。

“我想把小幽灵带走。”

“怎么带?”南乙手指卷着他的头发,“带走了北京也不让养,难不成送去动物园吃苦?”

秦一隅长长地叹了口气,埋在南乙光滑的肩窝,啄吻着里面那只橙色小鱼。南乙抱着他的肩膀,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两人在未能解决的问题里沉沉入眠。

半夜,南乙忽然惊醒。他眯着眼,窗外风雪的呼啸声里夹杂着几声动物的嚎叫。

是狼的嚎叫。

“一隅。”他晃醒了恋人,穿上衣服,打开灯。一向蜷在窝里睡觉的“小幽灵”,此刻正坐在木屋门前,爪子扒拉着门,看见南乙起身,它也扭过头,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令南乙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很快明白了。

嚎叫声没有停止。

两人裹着同一张大毛毯,抱起“小幽灵”打开了木屋的门,门外是一片空茫的黑,雪迎面扑来,冷得人鼻酸。

“这是狼呼唤同伴的声音。”秦一隅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侧脸还有被南乙的耳环压出的痕迹。

“嗯。”南乙说,“可能是它的爸妈来找它了。”

他说完,将小幽灵放在雪地里。它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狼嚎中回头望着两人。

不久前还不讲理想要留下他的秦一隅,此刻也只是笑笑,蹲下来冲它说:“走吧,快回家。下次别落单了。”

雪夜里,小狼崽的眼睛被木屋的光照得透亮,浅浅的金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