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男模(第2页)

    时书想起了大盛府那片风雪山林, 拍他肩膀, 不知道说什么好。


    雨水太大, 一路泥泞, 马车时不时停下来。时书索性下了马车走路, 泥坑地里马蹄声阵阵, 怀抱着印信的传令官在暴雨中催马狂奔, 将军情传递给驻守在各处的将领, 以便互相联络, 得知第一手战况。


    一匹传令的马迅速驰过, 飞溅起巨大的泥点, 时书、杜子涵、宋思南站在路边, 恰好被甩了一脸一身的泥水, 三个人顿时乱作一团, 捂着脸。


    还有小泥狗来福, 一甩身子, 又把泥甩他们身上。


    “我去! ”


    “这兄弟骑马真快啊! ”时书说, “比刚才过路那几匹都快。”


    杜子涵脸上沾满泥浆: “不是, 什么情况? ”


    你惹了我们, 等于惹了0个人。


    这就是废物三人组。


    宋思南脾气较为暴躁, 本来想发火, 被杜子涵抱住腰: “好了宋哥, 宋哥消消气。送军令的嘛,体谅体谅。”


    时书心情一直很不错, 不过回到大营内, 路过行刑的校场时, 却看见一堆刚处理过的尸体, 血泊染红了地面的泥坑, 正有士兵们把斩首后的尸体拖走。


    时书脸色一变, 看到谢无炽正和那太监站在高台上, 目睹校场上的一切, 一身武将的明光铠, 脸色冷漠: “旻军前来挑衅, 越境追杀的裨将, 本帅已经斩了, 公公还有什么想说的? ”


    这太监说不出话, 满脸急色: “杀他们还有什么用啊! 前线的兵都停了吗? !不能再打下去!”


    谢无炽垂着眼没说话, 平逸春不耐烦地道: “停不了了, 末将是个粗人, 不懂什么大道理, 只知道敌军杀我们的亲人, 断不能坐视不管。这几人越境违反了军令, 也交给公公处置了。可界河以北,对方已在部署攻击, 我们也要立即防御, 必要的情况下攻破敌军城池, 克敌制胜! 绝不能贻误战机!”


    太监拍着椅子: “没有陛下的旨意, 谁敢进兵? !”


    “不进兵, 难道放任旻军攻下长平、信固两府? 失城之罪, 难道公公担这个责吗? ”


    太监: “你! ……”


    谢无炽端茶水喝了一口, 片刻后才道: “不要吵了。目前仍以防御为主, 有了战机, 再议论不迟。国丈的军队还有多久才到? ”


    太监忍气吞声: “五万军队, 再有后勤十余万人, 就是急行, 起码也要走一个月的路程。”


    谢无炽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是吗? 这边衅已开, 战局瞬息万变。后续实在难以预测。烦请上差多多催促。”


    不欢而散, 太监忧心忡忡离去。时书等着和谢无炽在帐中碰了面, 他正在屏风后, 宽武将的战袍, 道: “那些替死鬼, 是军队的死囚, 砍头给他做面上功夫看了。”


    时书的心理素质差点, 想想狁州城内的死状, 心情恢复平静。


    谢无炽正在换衣服, 暗光映在他锁骨的凹处, 低头端详时书片刻: “和宙池王那边的人谈妥, 近日不会有大动作。恰好也到了休沐时刻。”


    时书: “啊? ”


    谢无炽: “要我带你去玩吗? ”


    时书: “干嘛? 约会啊? ”


    谢无炽: “算约会。”


    时书仰着头, 思考时, 谢无炽看着他: “或者你带我去? ”


    “……”


    “你……”时书小男孩之魂蹭蹭燃起, 这没理由拒绝, 说, “可以啊, 我正好有个地方想去, 前几天在城里逛, 那儿应该很适合约会。”


    谢无炽: “什么地方? ”


    “鬼屋? ”


    “……”


    “……去吗? ”


    雨后的石板道路, 燕州城向来秋高气爽, 风气很快就干燥了, 地面蒙着一层潮湿的水。


    傍晚时分, 热闹的夜市上人群三三两两。时书从摊子上买来一包炸串, 炸酥肉丸子。谢无炽换穿了身朴素装束, 长袍规矩, 眉眼映着淡淡清冷的月色, 走在身后。


    时书挠了下他发梢: “你最近很累吧? ”


    谢无炽: “只是事务多。买好了? 去庙里。”


    时书: “我猜你最近很累, 我们都好久没这样出来闲逛了。”


    难得空闲, 时书心情不错, 边后退边走: “我听说那是个供奉邪神的邪祀, 先前有一家子在庙里自尽, 说是和邪神一看对眼被蛊惑了, 男的砍了一家人, 切成碎片, 墙壁上喷溅鲜血……衙门找到时, 那屋里全是骨头架子, 血迹干涸, 蛆虫乱拱……”


    时书说到一半: “藕, 我还吃饭呢。”


    谢无炽: “喜欢荒郊野寺? ”


    时书: “约会除了这干嘛? 正好你胆子大, 跟着你我哪儿都敢去。”


    谢无炽步履停在台阶旁, 佛龛磨灭。树枝上横条飘拂, 颓圮墙壁被推翻, 剩下些残砖碎瓦, 或是写着凌乱无序的符文, 更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一阵乱鸦飞掠, 时书往谢无炽身后一躲: “啊啊啊啊啊! 别说, 这个氛围绝了。”


    时书的手被谢无炽牵住, 一起往里走。时书其实挺喜欢牵他的, 不过谢无炽应该是近日太累, 一直掠低了眼皮, 十分沉静。


    时书东张西望, “荒山野寺, 又是寺庙, 我们一起住过多少寺庙了?”


    谢无炽: “多少?”


    时书: “相南寺, 去舒康府路上还住过……哦, 去旻区的路上, 荒郊野岭里的小庵, 门都漏风,只能睡那个地方。”


    时书只是随口答, 谢无炽却想起什么, 淡淡追问: “你和我在一起多久了?”


    时书: “从温泉算起吗? 四五个月。”


    谢无炽: “我的生日。”


    时书: “818。”


    “身高。”


    “190。”时书, “我记得。你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 黑子说话! ”


    谢无炽: “我希望你记得我们的之间任何纪念日。”


    “哼, 我全都记得。”时书踩着台阶往上跳了跳, “谢哥严选, 因为你不要很多很多钱, 要很多很多爱。”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谢无炽坦然道: “当然, 因为我不需要任何人给予我价值, 我能够靠工作实现。除此以外, 我很在意个人生活, 也在意全心全意的爱情。”


    时书注意力被一扇破门吸引, 小孩把这里当探险基地, 进门左右转, 墙壁津贴, 灰尘剥落。回头笑着说: “我知道。”


    谢无炽: “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我对你的感情索取无度。总想要你对我好。”


    像黑洞吞食光明填补空虚一样的永无止境。


    两个人并肩而行, 时书不在意地抬了下眉: “从来没觉得你麻烦, 我每天都要干活, 对你做的那些, 比干活轻松一百倍吧。”


    谢无炽似乎笑了笑: “那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


    时书脸一红, 想了会儿: “你很特别。”


    “嗯? ”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


    再表白时书真不会了, 灵魂深处冒出狂奔的念头, 转头哇哇哇往前跑, 没成想眼前忽然撞见个暗红色破败纸扎人, 一言不发挡在路中间, “啊”一声窜了回来! 往谢无炽怀里抱, 抱他的腰, 抱他的背, 毛茸茸头发抵他下颌: “谢无炽, 我害怕, 吓我一跳! 我靠那什么东西! 怎么穿红色, 恐怖! 还挡路中间我不敢过去了! ”


    时书叽叽喳喳, 被谢无炽抱在怀里: “我背你? ”


    “背的话背后凉飕飕, 肩膀上好像趴着个东西。”


    “你适合写小说。”谢无炽, “那我抱? ”


    话音未落, 时书就被搂着腿, 另一只手托着屁股, 整个抱在怀里。“啊——不要——”


    时书连忙搂着他肩膀, 刚说完, 被轻轻吻了吻唇尖。时书瞬间的炸毛感偃旗息鼓, 红着耳朵把头埋起, 露出蒲公英一样的头发。


    别说, 谢无炽手很稳, 被他抱还是挺安全的。


    谢无炽: “这纸扎人像古代成亲的迎宾人, 过去了就不怕了。”


    时书往他怀里拱, 手上拿着丸子, 有点耳热, 但周围没有人, 谢无炽好像也很喜欢这样抱他。


    时书埋在他怀里, 一脚踏进了寺庙里。时书顺着他往上爬, 露出眼睛, 到庙里后静坐下来。寺庙内只有蛛丝, 佛像, 颓圮的梁木, 飘荡的丝带, 一派死气沉沉的败落之相。


    时书小心翼翼牵着谢无炽: “怎么没看见血迹和刀砍的痕迹啊。”


    谢无炽: “有些东西越传越神, 实际上也许什么也没有。”


    时书松了口气, 坐下, 见谢无炽捏了下眉心, 神色似有疲乏。时书反应过来: “你最近很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