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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书移开目光:“呃……啊,吃饭,这个菜长得挺帅的。”


时书尴尬地扫清脑中的思绪,专心吃饭。

没几时,菜上来了,未免引起太多注意,像寻常旅人一般点了羊肋排。一旁还上了某种谷物混合蒸制的粑,时书心不在焉地吃了好几口。

倒是,忽然门帘子被掀开。

一帮人说的是旻语,身上的牧羊铃铛清脆作响,附近的旻区贵族子弟,佩着弯刀大刺剌进门来。他们显然自如许多,哈哈大笑,几人围坐在桌前,叫着“点菜点菜!”时书偷看着:“这些大少爷和我们景朝的大少爷没区别啊。”

有些人穿着旻的服饰,但同时有汉人的直缀、长袍、鹤氅,花纹文雅,一旁许多陪北旻贵族公子逗唱的有景人面孔。他们说的话,更是两种语言都有,时书大部分能听懂。

“吃个炖羊头兄弟们,这皮肉早软烂了,嘴皮子最嫩,撒上香辣蘸水!”

“这把刀子剃皮肉最爽利,大块软烂,来来来。”

除了吃羊头,也吃牛头,似乎是近期的节日,一只巨大的黄牛头放在烤架上。

时书和谢无炽面容太过引人注目,对方时不时看过来,笑两声,言语中似乎有别的意味。

有人专门大声道:“公子,那边的两位俊俏客人看着面生,敢是远方来的客人?要不要请他们共饮一杯?"

“这?不会太唐突了罢?”

“装什么。”时书看这旻人公子哥长得较为斯文纤瘦,“他不会看上你了吧?眼光还可以。”谢无炽冷淡地道:“我吃好了。”

“走走走,那别理他们。”

两人一起走出门去。今夜得离开这座不大不小的城镇。不过,这条路往来的旅人不少,往前走便有不少人围聚,找了片曾经的旅人搭建的棚户,生着火堆防狼。

这里面有真旅人,也有谢无炽的护卫。

夜色黑暗下来,一片荒废枯萎的旷野,风吹日晒的圆形大石头组成山脉,生着低矮的植被。时书和谢无炽坐在火堆前,一边再拎起他的裤脚看。辛滨递来小锅,锅里熬着消炎药,往火堆里送柴。

时书思考着:“张骞出使西域,过的就是这般生活吗?”

谢无炽道:“嗯,为了一个使命,吃苦十三年,漫漫长路,沟通两个地域的信息和文明。人几乎都不想吃苦,贪图安闲舒适的生活,这也是一种本能。不过仍然有人,走在苦行的路上,吾将上下而求索。"

时书:“真了不起。”

眼看炉子沸了,时书倒出汤药,吹凉了递给谢无炽。夜里昏黑,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苦味,时书再从兜里掏出一袋冰糖,谢无炽有需要就给他。

深更半夜,时书吹着草原的风,感觉自己变成了腰系七匹狼那种深沉凛冽的帅男人。但他不是,草原夜间有狼群,辛滨站在高处警惕草原的狼,目光犀利,倒是比较像。时书在旁边等谢无炽睡着了,便起身找他:“我也要站岗。”辛滨没忍住笑了,“二公子,睡去吧。”

时书不乐意,他站在山顶看远处徘徊的狼群,巡视了一圈,回到旅人们搭建的棚户。到谢无炽身旁,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再看暗光中谢无炽的脸。

时书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本来只想偷偷视奸他,但谢无炽却掠起了眼皮,目光和时书对视。

狭窄的角落,其他人都和衣而睡。时书压低声:“我看看你,我刚刚去看狼了,很多,我今晚注意点儿睡,有情况就起床。"

谢无炽伸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指尖轻轻吻了吻。时书跟打鸡血似的,什么也别说,这岗我站一晚上。

第二天早晨,上马赶路。

接连三天,终于,眼前出现了一条绵延不绝深绿色大山脉,形成巨大的天堑,几乎将天地隔断,滔滔江水磅礴地涌动在其中,旦为朝云,暮为行雨,雷霆揉碎。遮天蔽日的森林蔚然生烟,深山间偶尔看见吊桥和云梯,简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列一列的队伍穿过山脚,浑身潮湿之气,时书从马车里探出头看到时,整个人都惊艳了,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

东平岭。

封狼居胥。

时书走下马车,山脚下有磨灭的大石刻,这大自然的造物,横跨数州的大山脉,归属地曾经写过大景的文字,来记载权力将其占有时的不世之功。但被涂抹掉了,改为旻人的文字。

时书看这些石刻,曾写过景朝高祖之名。

在他背后,谢无炽下了马车,衣衫拂过碧绿的青草,也看向这面巨大的石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谢无炽神色思索,将连绵无尽的群山收入眼中,道:“我喜欢这座山。”

时书转头,看向他。

谢无炽眼中,再次出现了狂热控制,占尽山河的阴冷之气,道:“这块石头写名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