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意抬眼顺着盛瑶光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
因着是冬日,所以殿内烧着地龙,蒸烧的热气将整个大殿浸的十分燥,殿前大门开着,窗户也半开着,宾客身后摆着屏风挡风,而在赤金廊柱上攀檐着并蒂花灯,将整个大殿中照的十分明亮。
这围猎宴上摆位并不考究,多是分成两列,男客一边,女客一边,但若是有男女客是同一家人,想要坐一起也可以。
因着不是官宴,所以不以官职来排,只以与主人亲疏远近来排,一列列桌子间,人都排排而坐。
她一眼望过去,隔着层层衣角云鬓,正瞧见顾乘风与顾婉玉坐在座位最后头。
他们俩的座位已经靠近席面最末尾了,隐匿在半昏半暗的角落中,两人都是垂头模样,似是一直在躲避旁人的目光,且,他们俩身边也没有长辈,瞧着像是孤身二人而来,也没个私兵丫鬟跟着。
顾乘风便罢了,一个男子,出格些也没什么,顾婉玉一个女孩儿,来这种五天四夜的宴会,也未曾有个人来看管,颇有些失仪。
盛枝意细长浓墨的眉轻轻拧起,但也只是一瞬便收回了目光,这两人如何,都已经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只与一旁的盛瑶光道:“不必在意他们,若是他们来找你麻烦,你还回去便是。”
盛瑶光在母亲身边站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不是顾小小了。
而且——盛瑶光暗地里又扫了那两人一眼。
而且,她还记着顾婉玉和顾乘风两人去让谢游江勾引她的事情,后法的丑闻里,再也没顾得上来撩拨她。
但是这个仇她却记得,一直琢磨着怎么报。
之前顾婉玉和顾乘风都回了外京顾府,她有心报复却又没那么长的手去拨弄外京顾府的事,只能一直憋在心头里。
现在终于叫她瞧见这俩人了,她身边又早已有了一群朋友,心头憋闷的火儿也一直在蹭蹭的往外冒。
这一回,她总要做点什么,报复这两人才是。
只是这件事情万万不能被母亲发现——所有孩子在准备做坏事、或者正在做坏事的时候,都会坚决秉承这个念头。
而在盛瑶光琢磨着如何坑顾婉玉和顾乘风的时候,这一对关系匪浅的兄妹也在偷偷窥探她。
盛瑶光的模样与原先完全不同了。
他们印象中的盛瑶光还是“顾小小”的模样,畏缩,瘦小,干巴巴黑乎乎的一条,别人只要呵斥她两句,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但今日,盛瑶光从殿外随着母亲走进来时,他们恍惚间都有些不敢相认。
站在母亲身边的盛府大姑娘没有如同寻常姑娘一般穿着什么繁复的衣裙,也没有点妆面,只昂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但偏生那张脸如满月般洁白,那双与母亲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凌厉的向上挑着,墨色的黑发在耳后吊起一个马尾,似清风朗月,英气极了。
谁看了她,都忍不住再多看一眼,再与旁边的盛枝意一瞧,便让人忍
不住念叨:果然是盛枝意生出来的女儿。()?()
瞧瞧这谁都看不上、在哪儿都仰着下颌的姿态,真是一模一样。()?()
四周便有人开始讨论盛瑶光。()?()
“说是请了夫子读书,等今年右相从江南治水灾回来后,便要给盛瑶光请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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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读过书的女人,就算请官,也只能请个七品小官,以后也没有升位的价值。”
“长得倒是好看,只可惜,若是进朝做官就不能与在朝为官的男人成婚了,要嫁也只能嫁商贾,多亏啊。”
“盛枝意对这个女儿真是没的说啊。”
断断续续的讨论声中,顾婉玉和顾乘风两人坐在角落中,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们两人的眼眸里都流淌着对官位的渴望、对母亲权势的向往,和对盛瑶光的厌恶。
最近这段时间里,他们的父亲因为在及笄宴上毁了清誉后,在圈中本就臭了名声,没人搭理,后又被水沉香木大跌的事情被打击的一塌糊涂,原先在京中的好友也都渐渐不搭理父亲了,父亲现在在京中简直如同丧家之犬。
反观母亲,离开了父亲之后依旧那样光鲜。
早知道,他们当初好好跟着母亲就好了。
当他们看到站在母亲身旁的盛瑶光的时候,心底里想的都是,如果他们能替代盛瑶光的话——
在这一刻,他们俩已经全然站在了盛瑶光的对面,将盛瑶光当成了他们的敌人。
该属于他们的——
两个人在桌子底下握紧了彼此的手,眼底里都是一片戾气。
而盛瑶光和盛枝意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一次宴会结束,赵夫人亲自挨桌送走所有来参宴的人。
临送到盛枝意这桌的时候,赵夫人拉着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那俩孩子跟着旁的人家的请帖一道儿道一嘴。”
盛枝意反手拍了拍赵夫人的手腕,低声说道:“放心,我知道你的。”
赵夫人和她是多年好友,她心里清楚,赵夫人不会像是李夫人一样看她的笑话,自然也不会请来早已与她断绝关系的俩孩子给她添堵。
说话间,赵夫人已经将她送出了殿前。
离开了喧嚣热闹、地龙燥热的殿内,只往殿前一站,便能感受到冬夜的冷风直扑过来,衣摆跟着翻飞,将人身上残存的地龙热气都搅散。
在殿外,天色暗淡间,各家的丫鬟们都提着灯笼候着,瞧见自家主人出来了便赶忙迎上去。
盛枝意看见自己的丫鬟正在走过来,便与一旁的赵夫人告别。
赵夫人却突然间压低声量,凑近了些想让我夫君搭线,引我将他的住处落到你旁边去,被我以男女客分开的由头给拒绝了。”
盛枝意纤眉一挑,看向殿内齐云天的位置。
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殿内正是一片热闹的时候,觥筹交错间,她看
见齐云天一直沉着脸,冷着眉眼看她。()?()
那表情,暗恨又不甘。()?()
“齐云天的脾气,你应也是知晓的,我夫君不太敢得罪他。”赵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他以前在京中就蛮横极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后来在边关待久了,更是添了三分武夫煞气,我瞧着他这次来就是冲着你来的,就像那饿急眼的狗似得,闻着你的味儿打转,明日围猎宴、我们进山打猎时,你自己小心些,这山间多木,你莫要去没人的地方,免得他为难你。”()?()
围猎宴,重点就在“围猎”上,他们所有人都会穿戴好骑马装,骑马入山林,冬日间山林覆雪,有不少猎物可打,寻常人都会三五结伴进山,山大地广,树多茂盛,入密林时,难免要仔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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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盛枝意低低应了一声,道:“你且回去。”
她们俩道别后,盛枝意便带着一旁的盛瑶光随着丫鬟一道回了住处。
到了次日,围猎宴会开,一群人进山打猎时,盛枝意便没去。
她只与一些夫人们在林外围了帐子,坐在帐内饮茶。
大部分夫人们都上了些岁数,没有年轻人们那么好动,所以都不曾出去,倒是那些姑娘公子们,一个都等不及,迫不及待的进了山。
这么多夫人都在,盛枝意在帐子里歇息倒也不显得突兀。
这群夫人们与盛枝意面上都是过得去的,一群人坐在一起也有的话聊,京中趣事多,特别是后宅里的事儿,腌臜中还掺杂着几丝趣味,女人们偶尔谈论起来,一个眼神里都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隐喻,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连话都听不懂。
盛枝意没去打猎,齐云天便也没去,他坐在男人堆儿的帐子里,依旧阴沉着一张脸,偶尔瞥一眼盛枝意。
盛枝意跟人聊得高兴,他沉着脸,盛枝意挑眉讽刺人,他冷笑一声,盛枝意远远望了一眼他——他赶忙挺直了腰杆,毫不示弱的看回去。
但盛枝意只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视线,继续与旁边的夫人们聊天。
齐云天猜测,这群女人估摸着是在聊他。
他知道他现在的行径一定成了这群女人嘴里的谈资,但他就是忍不住。
别人都以为盛枝意成了婚,他就该把盛枝意给忘了,但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死在了接到盛枝意婚贴的那一日,再往后,他看所有女人都是空洞麻木的。
他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回京,但是却也一直在关注京中的事情。
在他得知盛枝意休夫的那一日,他的心就又活了,促使他回京来,再做点什么。
当初盛枝意跟他怄气选了别人,现在事实证明,盛枝意选的男人也不如他,盛枝意面上再要强,心底里也该后悔了吧?
他一生未娶,在他的心里,他的妻位就是盛枝意的。
盛枝意暗骂他是破鞋,他心里也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盛枝意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以前骂的更难听的都有。
他清楚地知道盛枝意难缠,泼辣,刁钻,手段狠,但他就是忘不了盛枝意。
她太鲜活了,一
举一动都勾着他的心,
他愤怒,
他恼火,
他记恨,
他忘不了。
盛枝意看他一眼,齐云天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烧,像是要把过去十几年的火全都在今天一起烧起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