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来到琦善身边说道。
“大人,最新消息。”
“江南那边出大事了,长毛贼内乱,其伪东王被伪北王所杀,整个江宁城都已经乱做一团,长毛各部更是人心惶惶……”
传令兵汇报完,原本抽大烟抽的迷迷糊糊的琦善忽的清醒了过来。
他唰的一下从床榻上坐了
起来,手中的烟枪也是被随手扔到了一边,看的他身边的那名亲兵一脸肉疼……
这烟枪是他的啊,买的时候老鼻子贵了!
琦善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抽大烟抽的犯迷糊的脑子稍稍清醒。
他忽的意识到。
长毛贼内乱,那这岂不是说大清反攻的机会来了?
若他琦善能收复被长毛夺取的扬州,恢复江北大营,那他岂不是能戴罪立功?
到时候,即便不敢奢望能保住官位,可保命总是可以的吧?
如果能活,谁又会想死呢?
想着这些,琦善忽的恢复了振作,当即开口说道。
“传本官将令,召托明阿,德兴阿等诸将前来议事,商讨大军南下,收复扬州重建江北大营的事宜……”
……
天京,瓮城。
数千东殿兵卒在投降之后,便被韦昌辉下了武器,关押在了瓮城内。
陈六将身子蜷在墙角一动不动,表情中满是麻木。
在他身边,几名同袍也是一个模样。
他们之所以如此,不光是因为秋日里湿冷的寒风与饥饿,更多的还是因为心若死灰。
东王死了!
他们视若神明,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东王死了,死在了北王手上。
就连东王府上下,也是被杀了个干净。
在得知这则消息之后,所有人都是陷入了茫然之中。
东王死了,他们这些东殿的部署又该如何是好呢?
所以,在韦昌辉派人来劝降,并许诺投降不杀之后,他们便降了。
东王虽死,可他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为了保命,降就降了吧。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投降之后,韦昌辉竟然反悔了,派人从军中带走了他们的主将,然后残忍的杀害。
陈六等刚想拼死反抗,可韦昌辉又许诺了,只诛首恶,不行株连。
所以,陈六等又认命安稳了下来,不再抵抗。
毕竟,他们都只是一群大头兵,不认命又能怎么办?
就连东王都被杀了啊!
随后,一群人眼睁睁的看着军中的各级军官都被韦昌辉派来的人抓走,然后像是杀鸡宰狗一样杀掉。
他们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之后,韦昌辉虽然没有杀他们,但却是将他们关进了瓮城中,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每日只给很少很少的食物,勉强只能保证他们饿不死。
陈六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着,整个人的精神都很萎靡。
一旁的袍泽何光宗压低声音询问道。
“六子,你说今天怎么还不来送饭?我都快饿死了。”
陈六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也饿啊!”
两人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同乡,还是发小,关系极好,在战场上甚至能互相交托后背,为对方挡刀。
何光宗勒了勒自己的裤腰带,想要借此来缓解一下肚子里的饥饿感。
然后继续询问道。
“六子,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不会被在这瓮城中关一辈子吧?”
陈六闻言,挪了挪身子,开口说道。
“放心吧,那不能够。”
“这年头正处乱世,谁家打天下都用得着咱们这些丘八。”
“虽然东王被杀了,可北王不也得用咱们杀清妖吗?”
“迟早会放我们出去的。”
在陈六看来,当兵吃粮,给谁当兵不是当?
既然东王被北王杀了,那他们转投北王,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乱世中嘛,就是这样子的!
所以,他们才会在韦昌辉劝降的时候,纷纷选择投降。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忽的听到头顶的城墙上传来一阵哗哗的脚步声。
众人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城墙上出现了一排排的兵士,各个手持弓箭鸟枪,杀气腾腾。
而在这些兵士的簇拥之中,出现了一名穿着天国官袍的中年人。
众人都明白,这应该是一个北殿的大官。
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北王派来这名大官,应当是来招降他们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这位北殿的大官手扶城墙,取出一卷诏令,然后宣读道。
“太平天
国后护又副军师北王诏:”
“东贼秀清,大逆不道,妄自尊大,自封万岁,违逆天意,背离天国,罪该万死。”
“东殿上下,助纣为虐,附逆逞凶,多有不乏,罪不可恕,当尽杀之,已绝后患。”
“动手吧!”
此人话语落下,瓮城内瞬间一片沉寂。
但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枚枚弹丸箭矢便从城头上如雨而落,射向了瓮城内的人群之中。
下一瞬间,惨叫声,咒骂声顿时响起。
“韦昌辉,老子日你八辈祖宗!”
“甘霖娘的死铺盖,韦昌辉,老子要杀了你!”
“别杀我,别杀我啊,我都投降了,为何要杀我。”
“北王饶我等一命……”
混乱之中,瓮城内的这支东殿兵马被不断的射杀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陈六眼睁睁的看着何光宗被一枚弹丸命中胸口,胸前飚射出一团血花,整个人便仰躺在了地上。
他有些慌了神,连忙上前去用自己的手捂着何光宗胸前的伤口,想要为他止血。
“光宗,坚持住,你要坚持住啊!”
“韦昌辉,老子日你祖宗啊!”
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何光宗,陈六整个人都慌了神。
何光宗用自己的手抓住陈六满是鲜血的手,口齿间不断有鲜血溢出,然后声音颤抖着说道。
“六……六子,我好疼啊。”
“我想……想家了,我想咱们村子口的橘子树上结的橘子,想村子里王老爷家的年糕,想村口李大婶家的翠花……”
“我……我要死……了,六……六子,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说着说着,何光宗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陈六拽倒,然后自己压在了他的身上,想要用自己的尸体,为发小争取一线生机。
陈六被何光宗压在身下,耳朵里,一阵阵的枪声弓箭声还在不断响起。
不知何时,四周的惨叫声咒骂声逐渐停了。
只剩下了一阵阵的枪声,弓箭声,以及弹丸箭矢入肉的噗噗声。
良久之后,四周一切都归于寂静。
陈六被押在尸体下,一动也不敢动,企图借此来蒙混过关,活得一命。
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瓮城的城门被人打开了,北殿的士兵进入瓮城,准备收拾尸体。
一辆辆板车被推进了瓮城。
北殿的兵士们开始打扫战场,并对尸体进行补刀,在补完刀之后,尸体就会被抬上板车,然后扔出城去处理掉。
噗呲!噗呲!
随着利刃穿肉的声音越来越近。
陈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便轮到了何光宗,几道脚步声传来,一把利刃直接噗呲一声捅进了何光宗的后背,并从他前胸穿出,进而刀刃又扎在了陈六的胸口。
剧痛使得陈六忍不住一阵龇牙,但他却是咬牙忍着剧痛,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刀刃被拔出,陈六松了口气。
但他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何光宗的尸体便被人搬开了。
陈六见此,心下一凉,知道自己完了。
接下来要么拼死一搏,暴露自己,要么被补刀杀死。
只是,就在陈六企图暴起发难的时候,那名翻开何光宗尸体的北殿兵士压低声音说道。
“兄弟别乱动弹,待会儿我给你运出城去,扔尸堆里,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