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旅者 作品

第268章 无辜者之死(第2页)

 若是询问,“鳖脸”又能挤出满是讥讽和幸灾乐祸的笑容——“我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个守卫,上面的规矩我改不了,都是卖苦力打工的,理解万岁嘛。” 

 以及——“上层车厢现在还在招守卫,看不惯就加入然后去改变,如果没有能力加入上层车厢,你就应该多努力,而不是憎恨比你优秀的人!” 

 还有——“只要你足够拼搏,没什么是你改变不了的!相信自己,加油。” 

 若是努力比得过这世道下的几个银子,何来如此崩坏的秩序,纵然憎恶换不来改变,却也是这世道下人群鲜少得以逃避的做法。倘使拼搏真能改变一切,那些十二小时连续高压工作的人们,为何仍要“被自愿”地参加这般苦难。 

 每当哀怨的目光向“鳖脸”们投去,又会是新的说辞——“要为成功找方法,别为失败找借口!人生就是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有失就有得,痛苦可以做经验,饭里有蟑螂那更是一种丰收的馈赠!” 

 话术纯熟得仿佛天生,趾高气昂得令人作呕,可偏偏空无一物的胃逼迫得他们连这个动作都做得逼真而招笑。 

 上面的人无意去看“奴隶”的一切,当“奴隶”升级成了上层的狗,见过“奴隶”冷酷痛苦的它们选择了加入压迫的行列。 

 而当那些付出一切才得到上车机会的人看到这些无法应对的景象时,他们的憎恨就会转移向那些曾经笑着宣传“幸运盒子”的运输队员。 

 ‘入住核审考不过?放手一搏就上车!阿迪莱商业联盟诚招幸运合作伙伴!中一张车票总比自学考核容易啊!’ 

 当运输队员被夺走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时,他们又会憎恨自己。 

 ‘我有什么选择?!他们叫我要么办事要么滚,我能怎么办?!我弟弟还这么小!!我能带他去哪?’ 

 当人群的怒火汇聚在一起却无法释放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危险的利刃。 

 ‘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自由地控制情绪。’ 

 无论这恨意的落点在哪里,挤在这里的人们都受制于各种条件,很难改变现状。 

 ‘来去自由啊,兄弟们,谁也没有强迫你们非要在这里工作。’ 

 无家可归的人又能去哪呢?这混乱而荒芜的世界早已饱和,很多生命都被迫踏上了流浪。 

 ‘我真的恨!恨不得每次说完“嗯嗯,好的,收到”之后,直接一走了之!一旦开始收拾行李,就发现身为运输队员,我除了打架站岗别的技术啥也不会!那什么共聚物适应性也没有,不能变成构造体,根本不知道能去哪!’ 

 列车成为了无形而无物可破的束缚,人群愤怒着,恐慌着,焦虑着,却又不得不面对无法改变的生离死别。他们想要知道可以做什么来改变,可以拿起怎样的武器但最终,大大小小的抗争都失败了。苟延残喘的人们憎恨着上层,憎恨着他人,更加憎恨着自己的无力。 

 无人得以置身事外,包括少年,所幸,在这憎恶扎根之前,蕾弥尔就牢牢控制住了这种情绪。 

 ‘[——],不要恨他们,错的是沙褶帝国层层累积的阶级和规则,摧毁文明的斯科瑞病毒,而不是在夹缝中挣扎的人们。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团结在一起,只要打破这些……’ 

 …………… 

 ‘好了,都别绷着个脸了,再忍忍,蕾弥尔就快准备好了。现在先起来,收拾一下,把幸运盒子装进箱子里!’ 

 ‘………’ 

 人群不再言语,从狭窄的“鼠洞”里钻出来,拿着潮臭的毛巾轮流擦洗着脸,俯身在四周寻找着随意丢放的衣服。 

 ‘[——],你的衣服我帮你补好了。’ 

 ‘谢谢希尔阿姨。’ 

 从老妇人那双没有中指与无名指的手中接过缝补好的衣物,他扶着希尔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 

 ‘哪里,是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上次帮我多做那些个盒子,我就要连累大家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这是她从感染体手中逃回来时留下的伤痕,从那天之后,希尔就对鲜血和冲突有些敏感。 

 ‘我也老了,不知道还能再撑几天,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怎么……’ 

 希尔正要继续自己的嘱托,车厢的广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哔——】又来了,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日子过得有多好似的。’ 

 人群无力的抱怨被高昂的女声压过,她正在钢琴的伴奏下吟唱着黄金时代填词改编的经典名曲。 

 ‘……还是克石兰吗?’ 

 ‘鬼知道,上层那些贵族老爷都一个样!!’ 

 ‘…………’ 

 有时,下层车厢会像现在这样从广播中听到歌声。 

 阿丹说说那是上层的贵族正在开宴会,他们声称“音乐能带来希望和快乐”,所以也会把宴会的现场演出转播到下层车厢。 

 少年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以这样的歌曲为乐,因为每次听到歌声,下层的人都极为愤怒。就算韦列斯号的上下层车厢始终相连,此刻贵族与平民在听着同一首歌,他们的处境也永远不可能相同。最好的杀人方法,是诛心。 

 ‘该死的,还是《送葬》,他们想干什么?!’ 

 ‘就当是上层有位贵族老爷死了吧。’ 

 ‘他最好是。’ 

 ‘你终于来了,蕾弥尔。’ 

 ‘上去报告任务耽误了点时间。’ 

 蕾弥尔放下了手中的货物清单,转身面向愤怒的人群。 

 ‘来,我们也跟着这首歌,给所有上层车厢的贵族老爷送一程!’ 

 她伴随着广播中的钢琴与女声吟唱,用毫无节奏与韵律可言的脏话高声唱了起来。车厢立即被她的歌声点燃,充满了欢乐的笑骂声,大家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加入到这混乱的演唱之中。 

 高声的咒骂夹杂着音乐,掩埋了所有的低沉,直至漆黑的棍棒陡然间横在他们头顶。 

 ‘你们在干什么?!!!’ 

 守卫突然出现在车厢前端,让正巧站在门口的少年挨了结结实实一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