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泉州城的明军大营附近,已经调集了近卫军的所有主力。原本驻扎在南京城的近卫军,近六千精锐士兵,已全部入驻泉州城外的中军大营。
而且,近卫军的主要将领也都云集在这里,准备随时响应来自上层的命令。
与此同时,亲军营与武卫营也派出了精锐的兵力,共计三个骑兵千总部,其中武卫营更是派出了两个骑兵千总部,由林昌峰亲自统领,负责部署海上突袭的任务。这支兵马已经在泉州集结,随时准备登船出发,攻向赤嵌城的西南沿海登陆口岸。
此时的朱慈烺,内心深处的忧虑并未减少,反而愈加浓烈。面对即将到来的“台岛突袭战”,他深知其中的关键在于贺楠这一位内应,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荷兰大军已经在赤嵌城的西面沿海一线设立了层层防御阵地,部署了上千名荷军士兵,兵力雄厚。而如今城中又迎来了大量援兵,守备力量的增强,使得赤嵌城的防守变得愈发坚固。
若不能在短期内打破僵局,一旦荷兰大军全面发力,赤嵌城便难以抵挡。局势的变化已然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每一次对敌的布局都充满着未知与危险,若稍有不慎,便会葬送所有的努力。
此时,他不再仅仅依赖于兵力的调动,而是深深意识到,必须以更高的视角,统筹全局,才能确保大计的最终成功。在这场充满变数的角逐中,谁能在关键时刻审时度势,谁就能掌握胜利的主动权。
朱慈烺心中已然做出了最为严峻的决策,无论是内应的潜伏,还是荷兰大军的步步紧逼,都已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眼下,便是行动的最佳时机。根据参谋部的推演,若主力自北面登陆,再行突袭赤嵌城,从上岸到抵达城下,至少需要一整日的时间。否则,在长途奔袭的情况下,想要保持战斗力,并以完整建制投入战斗,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即便北路行军能够成功抵达城下,也不可能立刻发起猛攻,而只能依靠前锋部队牵制荷军,以争取时间。
然而,赤嵌城内的荷兰守军一旦进入战备状态,各部汉军与荷兰士兵必然迅速集结,登上城墙,牢牢固守防线。在明军主力尚未到达的情况下,贺楠想要策动兵变、夺取北门,势必会面临巨大的困难。
因此,在战局初期,北路明军的主要任务并非强攻,而是掩护与牵制,为城内的贺楠争取发动内应的最佳时机。相比之下,由海路突袭虽然无法直接抵达赤嵌城下,但却能在城池南侧的港口侧翼登陆。那里没有拦河铁链,理论上可供明军快速突入。
然而,根据管世胜传回的情报,荷军早已在该区域布防,布下重兵。此次参战的亲军营、武卫营及骁骑营共计三个千总部,若要成功突破荷军防线,绝非易事,且极有可能陷入苦战。
不过,若能成功在港口一线开战,无论战局如何发展,都必然会牵制住城外荷军的大量兵力,吸引荷兰守军的主要注意力。而这,正是贺楠发动袭击、举旗起义、夺取北门的关键所在。
战局发展至此,赤嵌城城外战火正酣,南面海军牵制荷兰援军,城中贺楠成功控制北门,而埋伏在赤嵌城西南面的荷军主力被明军海上部队吸引,无暇顾及城内变故。此时,明军的最后一击便将展开——从北面秘密潜入的突袭部队,必须迅速穿越山岭,直抵赤嵌城的北门,接应贺楠,并彻底掌控城门要道。
这支队伍正是驻扎泉州大营的亲军营最后两个千总部,他们是这场战役的“封喉之刃”,也是朱慈烺整个作战计划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但现在,这支突袭部队所面临的挑战也无比严峻。他们必须渡海,然后悄无声息地登陆,并隐蔽地穿越山岭和谷地。
而由于山路崎岖,他们除了最基本的甲胄与武器之外,几乎无法携带任何辎重。一旦行踪败露,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而面对装备精良的荷军,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但正因如此,荷军并未在北部山岭中布下重兵,仅在数处要道设立了简易关卡。此等布防,在亲军营精锐“夜不收”的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利用夜色掩护,他们可以迅速潜行,并在不惊动大军的情况下,悄然拔除这些哨卡,为主力部队清除障碍。
当然,整个战局的成功,仍旧离不开贺楠的接应。若无内应,这支上千人的轻装部队根本没有攻坚能力,冒然出现在赤嵌城下,无异于自取灭亡。
……
……
随着最后一批明军登船,渡海部队即将出发,北路奇兵已经在夜色中启程,而港口附近的明军也已完成战前准备。整个战役的布局已然成形,胜败即将在赤嵌城一战见分晓。
朱慈烺站在军帐之中,眺望远方,心中清楚,这是一场险棋。但有些战局,不搏便无胜算。而此战若成,东南的局势将彻底逆转,明军将重新夺回台湾,打破荷兰人在东方的统治根基。
正月十七日晚,赤嵌城北门。夜幕低垂,冷风穿堂而过,将城楼上的灯火吹得微微摇晃。已经大半年没能清醒执勤的万九,终于恢复了以往的职责,重新站上了这座熟悉的城楼。夜色深沉,城外黑影婆娑,远处村落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城内却是一片静谧,仿佛这一夜只是寻常的值守,毫无异样。
城楼一侧的小厅里,几名亲信围坐在一张旧木桌前,炉火上的酒壶飘出淡淡的酒香,桌面上摆着几盘已吃剩的肉食。几人或倚或靠,神情放松,酒意微醺,不时低声交谈几句,显然并未把巡查当作一件紧张的差事。
他们虽然表面懒散,但心里都清楚,荷兰士兵定时巡查,不能真放松警惕。不过,荷兰人的巡查虽说严格,真正机警的却还是这批在城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往往荷兰士兵的影子还没出现,消息早已传遍城墙,等他们真正登楼检查时,该掩盖的早已掩盖,该收拾的早已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