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是本地村民,不在实验人员名单之中,若中途加入,他产生的开销,由谁来负责?
让他自负?把人喊过来帮忙,却还让人掏钱自负开销,这于理不符啊。
先记账再报销?他不在名单之中,上面不会批准的,若再派个人,下乡调查名单问题,那可就遭了。
你自个掏钱,包揽他的花销?跟你来的那帮学生,心里不会吃味嘛。”
“这个---”
李坚一时语塞,想不出反驳的话。
“嗐,李老,许家寨和安宁村离得并不远,往后总能找到机会,在植物相关层面上,和沈青互相探讨一番的。”
“也对~”
李坚了然点头,做不了小组成员,退而求其次,偶尔讨论一番,也不是不行。
其实,就算王文正不插嘴,沈青也不打算加入劳什子实验小组。
他抬头望天,乌云向内聚拢,高空灰蒙蒙一片。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我们回吧。”
王文正:“嗯,是该回去了。”
“等一下。”大宇出声拦人,“小伙,你报个数,我把治疗费结一下。”
“若是治几十株树,不用你提醒,我老早就报出个数了,可就三株树,治起来也没费多大工夫,不用给了。”
“那哪成啊!甭看那几株树小,每年能结几百斤枣子呢。
于你,泼出几筒药水,费了几小时工夫,于我,挽回一大损失。
不给治疗费,我心里不踏实。”
沈青思索片刻,“三株...量太少了,实在算不了价钱,这样,我挺喜欢你家茶水的味道,你给我包点茶叶,权当抵了治疗费。”
大宇目露困惑,“什么茶?”
“武夷山的种族茶。沈青,你小子挺识货啊。”
“山茶啊,等着,我这就回屋包点。”
大宇跑进屋子,寻一张报纸,包了一些种族茶,塞给了沈青。
随即,几人又寒暄几句,便离开小院,往回走。
……
途中,李坚绕着沈青打转,问东问西的。
如,从哪学的技能,玻璃瓶内的水,是否也由植物汁液勾兑而成,对于小麦赤霉病怎么看。
沈青:……怎么看?睁眼睛看呗~
赤霉病,别名烂麦头,是一种气候型真菌病害。
小麦扬花灌浆时,若遇上连绵阴雨天,而且,空气中又含有大量赤霉菌时,小麦就容易患上赤霉病。
此病,可引起麦根发腐、苗株枯萎,当然,‘烂麦头’不是白叫的,其最大的危害是---穗腐。
麦穗会发腐,或着长白霉、红霉,降低千粒克数,影响产量。
赤霉病的防治,拢共有四大步。
一,焚烧麦茬,或泼洒草木灰;
二,挑拣个大饱满的麦种,拌上一些农药,或过一遍石灰水;
三,合理排灌,一下大雨,就挖排水沟,防止地里积水;
四,小麦扬花初期,喷洒抗病菌的农药;
其实,只要第一步做好了,小麦染上赤霉病的几率,就会降低一大半。
概因,绝大部分致病菌丝,都残留在麦茬和土壤里。
遇上合适的气候,比如温暖的连绵阴雨天,它们便会繁殖,向空中抛洒病菌。
大豆不染病,但明年还得种小麦不是,火一烧,草木灰一洒,病菌、虫卵,便能消杀掉九成左右。
须臾,四人回到麦场。
李坚还欲追问,一戴眼镜小伙急匆匆跑来,称农药已拿到后舍,拌麦种需要教师指导,把人拉走了。
农药?拌麦?
沈青望着二人离去背影,“书记,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农药。您给大家伙提个醒,省得有倒霉的鸡、鸭,偷吃拌了农药的麦种,惹出事端来。”
“什么?!!”
王文正心里咯噔一下。
鸡、鸭一旦偷食过量的拌药麦种,活命几率约等于0,赔点钱就能了事。
怕就怕,村户舍不得埋掉被毒死的鸡鸭,偷摸烫毛去内脏,烧熟了吃。
“广田,你先写一份警醒告示,贴在公告栏上,回头让许跛子拿大喇叭喊几遍。
写完,再去一趟后舍,提醒李老等人拌麦小心点。”
“欸,好。”
说完,李广田转身跑进了一条小巷。
王文正看向沈青,“今个你又是治扫帚病,又是驱白粉虱,还顺便救活一株蔫紫苏。我看得出来,你在植物方面很有几把刷子。往后,你不妨时常来队里,到后舍聊一聊,互相学习一下。”
沈青眸子微凝。
之前,李坚提议扩增小组成员,王文正严词拒绝。
现在,李坚走了,王文正反倒让人时常去后舍,并且聊一聊。
沈青断定,绝不是单纯‘互相学习’那么简单。
“书记,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去了没东西可聊。
聊实验?
我又不是小组成员,实验进程、内容,我一概不知,压根没法插嘴。
聊种植?
我虽擅长给植物治病,但在种植上面...老实说,还不如村口下棋的老大爷。
聊治病?
种子还没入土,后舍都用上农药了,后期遇上病虫害,九成九也是上农药。
而我,一般用植物萃取的汁液,再配一点中药,来治病虫害。
两个治病法子,不是一个派系的,若碰到犟驴,一定要争个高下,非闹僵不可。”
王文正摇头一笑,“你去了,不用搭理学生,只跟李老聊就行。”
“李老和学生,住的是联排屋子,吃的是大锅饭,干的是同一件事。真去了后舍,咋可能不跟学生打个照面?”
“这---”
王文正揽着沈青,来到树下。
“我看得出来,经过刚才的事,李老很欣赏你,乐意跟你探讨,也能听进去你的劝。”
‘劝’字,咬音极重,令沈青精准抓住了重点。
“劝?”
“是呐。”
王文正长呼一口气,“说实话,我有点不太放心那帮人,究其原因---”
“一是,我管不了他们。
之前的知青,是划拨到大队内部的,有一本子的条例,来约束他们。
装病不上工、偷挖红薯、搞小群体、看违禁书等,只要举着条例本、戴着红袖章,就能罚他们。
可...后舍那帮人,是省部直接派来的,还带着‘指导种植,提高产量’任务,吃喝用度的花销,也由上头负责,我没太大权力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