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艘锈迹斑斑的铁船,冲水破出道道水痕,朝这儿驶来。
咚---
窄平的船头,轻轻撞上了码头。
船夫抄起船栏铁链的一头,勾住码头铁栏,呦呵道:“上船喽,注意脚下。”
哒---
众人纷纷往前挤。
甲板左右摇晃着,踏上去,跟踩裹有棉花的弹珠般,脚软头晕的。
好在,沈青很快就适应了。
人上齐后,船夫解开铁链,拉起制动装置,铁船便突突行驶起来。
那突突声,震得人耳嗡嗡的。
为方便乘客上下船,两边的船头,并未焊上栏杆。
一小男孩蹲在船头看水玩,末了,手指水面兴奋道:“妈,鱼,水里有大鱼。”
与人闲聊的妇人,听到声音扭过头来,这才发现儿子在看水。
急忙冲上前,揪住男孩后领,使劲往后拖拽。
男孩屁股擦地滑退,疼得嗷嗷哭。
妇人不仅不安慰,还梆梆给了他几下。
“要死啊你?若栽进水里,一秒就卷进船底,想救你,都没招使,你---”
男孩哭得很惨,但却没人过去劝,概因其母亲教训得是。
沈青扒着栏杆,看一道道水痕,水中偶尔出现一道暗影,应当是片鱼群了。
可惜,手里没张渔网。
看够了,他走到船中央,和船夫聊起了闲天。
船夫黑黢黢的,脸上满是褶子,头上带着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
他自称是张家湾人,说船是公家的,油、薪水,也由公家发,是以村民乘船过河是免费的。
还说自己见过大船打渔,两艘船同拉一张大网,同朝一个方向行驶,一网能打上千斤渔获。
“今个有大船搁张家湾卸货,待会儿等热闹散去,我偷个懒,不开渡船了,拎篓过那边拾漏去。”
“拾漏?”
“是啊!
就跟出土豆,地里会残留小弹子、烂土豆一个道理。
热闹散后,岸上会残留过小、有伤、闷臭、发苦的鱼,运气好的话,能捡半麻袋呢。
回家宰净,撒点粗盐,细竹枝撑开鱼肚,见几日太阳,就晒成了鱼干。
上锅蒸熟,就着锅贴,味道绝了。”
说完,船夫感激的望向沙谷河。
他这一生,都与河息息相关。
小时,握着猪毛刷,陪父亲刷洗木船。
大时,接过笨重的船桨,载着一波波乘客过河。
老时,鸟枪换大炮,开上了油船。
他一生过得平淡又满足。
须臾,船头咚的一声,靠上了码头。
船夫锁好铁链,众人纷纷往前挤,沈青和他打了个招呼,也下了船。
沈青环顾四周,于东北方一百米处,发现一头拴在杏树旁的骡子,其身后还有一辆板车。
那头骡子,伸直脖子朝一簇绿草撅嘴,然而,栓绳崩得紧紧的,它离草仍有40厘米距离。
沈青大步走上前,看见板车的车兜,铺有厚草席,席上放满陶坛,左车框系有红布条,右车框有一豁口。
嗯,是舅舅家的骡车没跑了。
沈青薅掉那簇牛鞭草,递向了骡子。
骡舌卷走草,嚼巴嚼巴,便咽进了肚子里,朝他嘶鸣一声,就退回到树旁。
沈青转身走向人群,绕了一圈,方在最北边看见了许保康。
他挤上前,拍了拍许保康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