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开门,jC查房!检查卖淫嫖娼的!”
陈东方和金丝雀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金丝雀,脸上显出异常惊慌的神色。她前几年做皮肉生意时,一开始为了节省成本,常年住在便宜的小旅馆,虽然挣的钱很多,但三番两次被查到,虽说每次都是罚款了事,到最后算总帐----血本无归。
后来经人指点她才知道,原来小旅馆和相关人员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她们这种专门做生意的,小旅馆会定期向上报告,相关部门过段时间便会来扫荡一次,可以说,做这种生意,金丝雀她们这样的人只能挣小头,大头被相关部门以罚款的方式拿走了。这当中自然要分一块给小旅馆经营者。
洞悉了这个内幕,金丝雀便咬牙住进了五星级酒店。虽然这里成本高,但顾客档次也高,自然挣的也多。
在五星级酒店营业,最重要的是安全。这里入住的人,非富即贵,除非有人举报,否则没有来查房的。
金丝雀明白,像她这样有过前科,在局子里登过记的,只要查到了,就是麻烦事。但金丝雀有着丰富的应对经验,她压低声音对陈东方说,“他们进来了,一口咬定咱们是谈恋爱的......他们会问你我姓名、生日,怎么认识的,做什么工作,你如实说就行了......”
陈东方点了点头,却猫着腰,蹑手蹑脚向着门口挪了过去。他来到了门口,缓缓抬起头,将一只眼睛凑近猫眼,往外瞧去。
这一看,他只觉心脏猛地一缩,好似瞬间掉进了冰窖之中。外面站着四五个人,身形高大,都穿着制服。其中有一个穿便服的,陈东方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白天在那传销场上,跟在张总身后,一脸凶相的手下。
陈东方瞬间意识到,对方这是有备而来了。既然这些人由张总的手下带来,那就说明是张总伺机报复......只要一个电话打给火哥,火哥打来电话阻止,便可将此事揭过去。
陈东方的手刚要掏电话,又停了下来。万一今天晚上这事,火哥也参与了,那不就是自投罗网么?
陈东方和火哥打交道并不多,他对火哥也不是真的知根知底,他知道现在不能冒险,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窗户逃走。只要对方在房间里找不到男人,就对金丝雀无可奈何。
几乎是下意识地,陈东方立刻回头看向窗户。这一年来,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经历,早已让陈东方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走到哪儿,踏入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仔仔细细地查找逃生的路。就拿今天订房间来说,他也是费了一番口舌,坚持要了个低楼层的房间。他心里清楚,身处险境时,低楼层意味着多了一份跳窗逃生的可能。
就在这时,外面砸门的声音愈发响亮,一下又一下,仿佛重锤敲击在陈东方的心上。“快开门!再不开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陈东方急忙快步回到床边,将脸凑近金丝雀,压低声音说道:“外面有传销组织的人,他们是来报复咱们的......”
金丝雀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恐惧堵住了喉咙。陈东方见此情形,镇定地拍了拍金丝雀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一会儿我从窗户离开,然后你再开门。他们找不到男人,就没有借口对付你。”
金丝雀紧张得连连点头,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陈东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向窗户。他先是轻轻地转动窗户的把手,每一下转动都控制着力道,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窗户缓缓打开,一股带着凉意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探出脑袋,往外看去,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借着微弱的月光,他能看到地面上坑洼不平。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窗户的边缘,一条腿先跨了出去,然后另一条腿也跟着跨出。他的动作缓慢而谨慎,像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冒险。终于,他成功地翻身翻了出去,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刚一落地,他便迅速地躲到一旁的阴影里。他的身体紧贴着墙壁,眼睛紧紧盯着上方房间的窗户。
陈东方听到,上面的敲门声愈发急促,“砰砰砰”的声音仿佛敲在他的心上。“再不开门,我们就撞门了!”外面的人开始威胁金丝雀。
“喊什么!半夜三更的,我在穿衣服呢!”金丝雀见陈东方跳窗而走,她长吐一口气,镇定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喊出了这么一句。
她先过去关好窗户,擦掉陈东方留在窗台上的脚印。又过了一小会儿,金丝雀佯装出一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模样,蛮不在乎地走到门口,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强装镇定地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那几个人如同恶狼一般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带起一阵冷风,让房间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好几度。为首一个人身材高大壮硕,满脸横肉,几步便逼近金丝雀,双眼圆睁,严厉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才开门!”他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金丝雀耳朵嗡嗡作响。
陈东方既然已经成功离开了,此刻面对这几个人,金丝雀心中的恐惧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倔强的勇气。她挺直腰杆,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的眼睛,说道:“什么叫现在才开门?你们要进来查房,我难道不穿衣服就出来?总得给我穿衣服的时间吧?”她的语气不卑不亢,话语中带着一丝愤怒与质问。
带头那人冷哼一声,脸上的横肉抖动了几下,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藏在哪儿?你让他主动出来!等会被我们搜出来,那就不好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充满威胁的眼神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金丝雀也不是好惹的,她从小在复杂的环境中摸爬滚打,练就了一副伶牙俐齿。此刻,她双眼圆瞪,大声叫道:“什么叫我的身份?我是什么身份?麻烦你给我讲清楚,我是间谍还是逃犯?”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房间里回荡,底气十足。
“你......”那人被金丝雀的气势噎了一下,他从得到的消息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外号金丝雀的,专门在特区大酒店从事特种行业,在那一带很是出名。上来之前,他们也问过前台,确定金丝雀是和一个男人一起上来的,而且那个男人和在传销现场出现的是同一个人。但现在屋里明显只有金丝雀一人,他心里清楚不能乱说,否则一旦被反咬一口,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带头这人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甘,说道:“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知道......”随即,他猛地转过头,朝着身后的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找!衣柜、床底、卫生间......”
身后的人立刻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四处查看。他们粗暴地掀开床上的被子,枕头也被随意地扔到一边;甚至连衣柜里的衣服都被一件件扯出来,扔得到处都是。整个房间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可是找来找去,他们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也没发现陈东方的踪影。几个人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相互对视了几眼,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甘。
带头那个转向金丝雀,“啪”地一拍桌子,“说!那个男人去哪儿了!”
金丝雀知道,反击的时机到了。对方越是气势汹汹,越说明对方气急败坏。她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门,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与威严,说道:“什么男人!你凭什么污蔑我!我是什么身份?我是来参加广交会的客商!”说着,她伸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那张邀请函,“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金丝雀盯着这人,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花城人,就是这样对待来参会的客商么?今天我还碰见省外经贸厅的领导,明天我要去展会上找他们问问,这盛大节日期间,你们闯进我一个弱女子房间,口口声声抓卖淫嫖娼,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面前的几个人,目光中满是愤怒与指责。
那带头的人听了金丝雀的话,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心里清楚,要是真闹到省外经贸厅去,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现下正是改革开放最热的时候,民间流传一句话:开放搞活,越开放越搞活。所以很多城市有不成文的规定,在重大活动期间,特别是客商云集的时候,严禁到酒店去查房,以免打扰到这次客商。这次广交会之前,上级也下达了命令,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不要去打扰客人。
他狠狠地瞪了金丝雀一眼,咬着牙说道:“算你狠!”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房间。
金丝雀这才感觉到出了一身冷汗,她伸头见这几个人已经进了电梯,便赶紧关上门,从窗户往下看,此时陈东方还蹲在黑影里。
“他们已经走了!”金丝雀小声叫道。
陈东方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金丝雀,向她挥了挥手。这时金丝雀看到,那几个查房的人已经从旅馆正门出来了,陈东方再次挥挥手,悄悄尾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