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八点, 沪市这个时候是新一轮下班高峰期,街道人来人往,树叶轻晃, 路灯零碎洒在地面。
长椅旁,陈清轨单膝撑地,给温漓的脚踝贴创可贴。
外人看来暧昧十足,只有温漓知道, 他们这块空气安静得像上坟。
温漓低头看着陈清轨,看着他英俊冷漠的眉眼, 像是做梦一样,一阵恍惚。
五年前在医院,陈美枝去世那天,楚弥对她说念在陈清轨以前对她还行的份上,再也不要找他,她的存在只会伤害他。
温漓也是这么想的, 当着她的面, 删了陈清轨所有联系方式。
那之后没过多久, 专业老师介绍了份实习, 是香港的一个会计事务所,全国四大行之一。
温漓谁都没告诉就去了,在那做了一年半,毕业后都没离开,考上了cpa, 又待了近四年, 除了过年, 基本没回来过。
事务所非常忙,加班到晚上九十点是常态, 一天到晚没停,温漓刚去那会儿,足足有半年不知道白天的出租屋是什么样,同期去的实习生只剩她一个。
有人问她怎么坚持下来的,温漓说是薪酬高,其实不全然,她觉得忙点好,睁眼工作闭眼睡觉,什么都不用想,不出意外,她能待一辈子。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回来的时候温漓有意避开老家和京市,在发达城市中选择了比较远的沪市,算是掐断了和陈清轨碰面的所有可能性。
可温漓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就在沪市。
物是人非,温漓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对她不可能再有任何想法,甚至讨厌她也很正常,帮助她可能只是当医生时留下的习惯。
气氛不尴不尬地沉默着。
陈清轨蹲着,脸在阴影中,温漓早就感觉不到痛了,脚上伤口都是麻的。
创可贴贴好后,温漓轻声道谢,弯腰穿鞋袜,余光里陈清轨起身接电话。
那边传来颜月的名字,温漓听他说就来,可直到挂了电话,陈清轨脚步都没动一下,依旧站在她跟前。
温漓拿捏不住他想法,抬头好脾气道:“你有事快过去吧,不用管我的。”
陈清轨双手揣进兜,轻描淡写,“能走么。”
“能的。”温漓假装没看到他冷淡的脸色,礼貌回答。
又静了一会儿。
温漓看他还没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该不会是等她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温漓不想去扫他的兴,“我等下打车回家,陈律师赶紧过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脸色更冷了。
“温漓。”陈清轨垂眸淡淡看她,语速缓慢,“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什么意思?温漓无言半晌,眼角好像有点酸,低声道:“你倒变了很多,越来越好了,恭喜你。”
“阿漓!”
张宜的喊声打破僵局,她急匆匆跑过来,“我找你老半天。”
温漓转头看她的功夫,陈清轨已经转身走了。
“陈律师怎么也在?”
张宜和他擦肩而过,莫名打了一个哆嗦。
男人明明没什么表情,她还是感觉到一阵寒意。
温漓拿着包站起来,走了两步,“便利店没有创可贴,他给了我一个。”
“他那么高冷的人,竟然还会随身带这个。”张宜觉得稀奇,“你脚好一点了吗?”
“嗯,不痛了。”
“那就好。”张宜看了看时间,拉起她就跑,“我们快点,他们都在订包厢了!”
温漓:“等等,我想回家……”
“说什么呢,那么多帅哥,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想回老家相亲一群歪瓜裂枣吗?”
“……”
*
海底蟹宴,沪市特色餐厅之一,虾蟹鲜美闻名全国。
张宜报出名字,身着旗袍的服务生领着她们过去。
所有人都落座了,男女数量正好各一半,稀稀拉拉聊着天,她们的出现让空气短暂静了几秒,随后更闹腾,好几个男律师起哄喊欢迎美女。
只有陈清轨情绪淡,靠在椅子上无动于衷,他穿着正装,干净的白衬衣露在领子外面,斯文禁欲,袖子卷了一道,冷白的手指漫不经心捏起高脚杯细柱,喝了口红酒。
温漓看着包厢里的人,才看到一半视线就触碰到陈清轨,她直接收回来。
“坐这儿。”许淑给她们占了位置,招招手。张宜不愧是干销售的,性子豪爽,几杯酒下肚,很快和周围打成一片,温漓要安静得多,目光低着没怎么抬过头。
“你的脚还痛吗?”
右手边的男人忽然开口。
直到他叫了她的名字,温漓才意识到人家是在和自己说话,她转头看到一张帅气的脸。
张宜说得没错,虹峰律师颜值都不错。
温漓记得他叫陆闻河,“不痛了。”
陆闻河不太信,“那家便利店没创可贴卖,我本来想和你说,可你跑得太快了,我这儿有几片创可贴,你要吗?”
温漓说不用,“我贴过了。”
陆闻河以为她不好意思,“店里没得卖,你哪来的贴?”
温漓噎了下。
左手边的张宜听到了,顺口道:“陈律师给的啊。”
大家目光偏过去,陈清轨神色自若把玩着酒杯,语气没起伏,“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