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说道:“孤没有看错你,当记上一功!你探得襄阳城中何事了?”
郑治定了定神,拱手道:“许多事情,臣也是从城内守臣处听闻,真假莫辨,臣也不能知其然,还望至尊睿断。”
“无妨,尽管说来,孤会分辨的。”孙权面对郑治的‘叠甲’行为,也只能先安抚一二。 “禀至尊,城中守将乃是魏国偏将军牛金,此人率五千守军在城中据守。”郑治道。
“赵俨呢?赵俨在哪?”孙权追问。
郑治应道:“据牛金此人话语,赵俨率军万余在宛城屯驻,襄阳城中由牛金驻守。北面樊城由偏将军逯式负责防守,依旧是五千兵力。”
“五千……”孙权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复又问道:“你是怎么问牛金的?”
郑治答道:“臣不过晓之以祸福,示之以兵威。天降霖雨王师骤至,乃天命也,非人力之过。若其不降,待破城之后徒为魏国罪人、被天下耻笑。若等王师破城之后,再投降则失之于义。”
孙权点头:“他肯与你说这个,那是有降意了?”
郑治回应道:“至尊圣明。据臣探查得知,赵俨独率大军在北,却将牛金独自放在汉水以南的襄阳城中,心中已有怨望。而魏国法度不许,牛金暂时不能投降。”
“法度?什么法度?”孙权皱眉。
随在孙权身侧几步远的隐蕃,此刻接过话来:“禀至尊,臣知此事。”
“孤怎么没想起叔平来!”孙权笑着朝隐蕃招手:“叔平有何言语,尽管说来。”
隐蕃道:“好让至尊知道,魏国法度已有明规,若城池被攻百日而救兵未至,虽投降但家属也不治罪。襄阳城中的牛金所说,应该就是这一条了。”
“哼。”孙权显出一丝不忿:“百日,孤围襄阳不过六日,难道要孤再等三个月吗?”
隐蕃拱手道:“魏国朝廷与将领之间有军法,士卒则以《士亡法》来论。魏军士卒家属皆在河南或由各地官府看管,此法士卒皆知,恐士卒们也是不愿降的。”
孙权整张脸都拉下来了:“这么说,还要孤配合他们三个月吗?岂有这等道理?”
隐蕃笑道:“至尊暂且息怒,汉水滔滔隔绝南北,襄阳城中之事,樊城与魏国又岂能知晓呢?何况兵不厌诈,取城为第一要务,只需暂时将城中之人说服就好。”
“臣愿为至尊去城中劝说一二,定会让城中魏军开城请降!”
孙权没完全相信隐蕃的话,也没全信郑治之言,开口问道:
“叔平若去城中,又要如何去劝魏军呢?”
隐蕃拱手道:“封官许诺要靠至尊许诺。而臣只与城中说两件事:”
“其一,若不降者,破城后皆流放至交州瘴疠之地,与林莽中的野人同处。其二,若其投降除了领取封赏外,大吴水军自会在汉水上遮掩三月,直到将魏国法度所称的百日瞒过。”
孙权沉思了片刻,定睛看着隐蕃真诚的面孔。
此人二十二岁就从魏国远来投奔,为吴国效力的同时,孙权也对他称得上是厚待。廷尉监的千石职位,辅佐一国之刑律事务,还在武昌领着劝进文书的重任。
二十二岁?在魏国那种地方,恐连一郡上计吏都当不上!真可谓天恩浩荡了。
过了许久,孙权叹了一声:“若牛金能降,镇北将军、县侯之位为他所设,可封三千户。”
“叔平去吧,孤等你回返。”
隐蕃拱手应下后,却在原地停了几瞬,俯身大礼参拜,声音也微微颤抖:“臣蒙至尊从一白身拔擢,不胜感怀,何其幸也!臣定不辱使命,为至尊将捷讯带回!”
孙权长叹一声,上前几步亲将隐蕃扶起:“叔平去吧,若事有不谐,且存有用之身回来。”
“臣知晓了。”隐蕃情真意切的回应道,而后又向胡综行了一礼,感谢了他这几月的提拔之恩,随即从容向西边的襄阳城走去。
孙权看着隐蕃远去的背影,感慨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孤能得敌国之人远来效力,岂不正是兴盛气象?”
“至尊所言极是。”胡综拱手道:“大吴朝中,青、徐、豫三州士人不知凡几,正是至尊圣君气象。方才郑郎中来回襄阳,不过半个时辰。至尊不若先回楼船中歇息一二,待其回返后再行接见。”
“好,那就先回船上吧。”孙权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