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抬头对不远处的几人粲然一笑,快步追上去。
榕树下,他喝水的动作顿住,捏紧瓶身,问:
“那是谁?”
身边的朋友看了眼:
“哦,她啊,隔壁二班的,姓姜,叫姜珥。”
“听说她挺受欢迎的,学校里一堆人想认识她呢。”
宋妄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
那天之后,大家对姜珥的态度莫名变了。
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她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的对她避之不及。
不管去哪里,她身边永远空荡荡的。
她彷徨又无措,小心翼翼的朝她们靠近,可换来的只有讥讽嘲笑与冷言冷语。
她被人一次次故意关进杂物间,隔着门听着外面的欢呼庆祝声,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被讨厌了。
姜珥脸上的笑容一天少似一天,直到完全消失。
直到最后一次,杂物间的门被人打开。
乍泄的天光里,宋妄对她伸出手,脸上是反复调整过、恰到好处的担心与关切:
“你没事吧?”
如他预想的那般,姜珥抓住了那只手。
紧紧的,仿佛救命稻草。
宋妄微笑着回握。
从现在起,姜珥的朋友,只有一个了。
宋妄。
那真是很美好的几年时光。
美好到他几乎可以原谅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堪和丑恶。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
宋妄十七岁,那个在他五岁就离开的女人病危。
他必须出国见她最后一面。
毕竟,这是他的亲生母亲。
听见这句话时,他自己都快笑出了声。
亲生母亲?
十二年过去,他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除了这身血脉,他和她与陌生人有什么两样。
但偏偏就是这身血脉,他不得不走这一遭。
而这,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
宋妄出了国,见到了那个女人。
病床上,她枯瘦的手死死抓着他衣襟,声音粗哑难听,问的却是——
“宋家的一半财产,你拿到了吗?”
他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对方这样直白,他便也将那些早早准备好的煽情词汇尽数抛却,用力从她指间抽回衣襟。
“一半?那可不够。”
他冷笑,“我要的,是宋家的全部。”
闻言,她安心又满意的笑了笑,阖上双眼。
宋妄一直等到她的身体彻底冷透才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再等什么。
难不成是等着她问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吗?
真是……可笑。
他捏捏鼻梁,顺势拭去眼角不易察觉的一线水痕,神色讥诮中夹杂几分自嘲。
早就该明白,世界上没有人会在意他过的好不好。
母亲不会,父亲不会,那些为名利接近他的所谓的朋友更加不会。
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手机震动一声,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你要是太难过的话,哭一下也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署名是姜珥。
“……”
遥远的异国街头,抱着骨灰盒的少年愣了好一会儿,蓦地落下泪。
来来往往的行人皆好奇的看着他。
宋妄想,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姜珥。
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姜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