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瞥到了看台上的人,见有几位夫人往这边看来,她才惊觉方才失态。她拢了拢袖口,又摸了摸头发确保发髻没有散乱,整理好了这些才又恢覆了往日的神态,她冷冷说道:“你父亲死了不说,就算活着也只是个杭州的商户罢了。你这辈子都肖想不了侯府,就是嫁给谢明做妾你都不配。”
“所以你就是想要同我说让我离谢明远一些是吗?你怎知是谁缠着谁呢?”林观德看着不远处的马球场,此刻他们已经打完了一场马球,这会正收拾下马。
王若棠脸色难看了几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小姐是聪明人,我也不想再多说了。我知道王小姐做到如今这般地步有多辛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已经十分困难,况且王小姐才情了得,想来更是废了不少的气力。”
看着王若棠面露愠色,她只继续说道:“寻常人家只是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只有王公贵族的人才对女子的才情德行有要求。王小姐做到这样,不就是为了嫁入高户当主母吗?”
王若棠显然被说中了心事,这些年来她苦苦经营,博取一个好名声也是因为此等缘故,好在前几日那谢夫人找到了她的母亲,这便证实了她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二人这还是第一回见面,林观德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被拆穿了王若棠索性不再装了,她面上又露出了那万年不变的得体笑容,只是说道:“是啊,这信阳侯府就是最好的人家,你若是识趣的就别同我争了,你的出身入不了谢夫人的眼。”
谢明少年进士及第,出身也好,性子也好,如今这样的年纪还未曾纳过一房小妾,这样的夫家打着灯笼也是没处寻。
但林观德不明白,这王若棠辛苦多年只是为了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问道:“值吗,就为了嫁高门?”
“若问值不值得,这世间诸般万般皆是不值得。我若有朝一日谋得所求之事,那便是值得。”
见王若棠若此答案,林观德心下了然,她这么多年来就是为了嫁入高门,若是让她骤然放手又怎么可能。然而林观德也不打算劝她,她同王若棠一样皆有执念。她只是笑道:“你忌惮我,却不忌惮端微?”
王若棠看着端微的方向冷冷说道:“她是个没脑子的,谢明也瞧不上她。”
......林观德被这话一揶,倒没有想到这王若棠说话如此直爽。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观德无言想要离开此处,然而甫一擡头却见谢明竟和那李穆晚就要扭打了起来。
只看见那谢明提着李穆晚的衣领说着话,就差挥拳相向。林观德被惊了一跳,忙快步朝那处跑了去。
这谢明向来稳重,又怎么会在人前对皇子大打出手。
旁边已经围了不少的人,谢明揪着衣领的手背因用了力青筋凸起,可见怒气汹涌 ,一身黑衣的他更显桀骜不驯。
林观德不知道谢明为何这样生气,只是知道若是今天谢明真的打了李穆晚只不消明天,弹劾的奏章就能堆满了建文帝的桌案。
她方走近只听谢明低声骂道:“你想杀他?用得着你杀他吗?”
林观德楞了一楞,只是见那谢明如此怒气蓬勃,然李穆晚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谢明,丝毫未曾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李穆晚这副样子,就是林观德看了都想抽上去。她生怕谢明一拳挥了上去,忙攀扯上了谢明那只抓着李穆晚的手臂。
林观德连声唤道:“表哥表哥,冷静啊!”
旁人都只是恨不得谢明能赶紧打了上去,这样他们就能又能看上一场好戏了。这会见人来拦,皆都叹了口气,好好的戏又没了。
林观德手若柔荑,搭在谢明黑色的衣服上更显白皙。然而谢明只是瞥了一眼她的手,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谢明神色难辨,半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对林观德说道:“松手。”
林观德怔了片刻,劝阻道:“表哥,不可以。”
李穆晚见二人如此对峙,只在旁边嗤笑了一声,“你这表哥果真冷心,这表妹生得这样也难为你这样心硬。”
林观德被李穆晚调侃没有生气只是错愕,这李穆晚如今怎成了这样,往日里头他不喜欢说这样的话。
然而就在她失神之际,那谢明已经拂开了她的手,他的力道有些大,林观德一时不稳被推开了几步远。
趁此之时,谢明已经一拳打上了李穆晚的脸,李穆晚被打得身形不稳晃荡了几步,手指拭着唇边的渗透出的血迹,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明,他意味不明地说道:“谢明,名节什么的你是真不顾惜,你身上的这件金缕衣迟早要叫你糟蹋完了。”
谢明的家世便是他最华贵的衣着,他这样的智谋配上这样的家世,将来只管娶个像王若棠这样的妻子,往后一生安富尊荣想躲都躲不掉。然而他却非要闹得这样难看,甚至是连自己的名声也不爱惜。
李穆晚说完这句话走到了谢明身侧,侧眼看他只轻声说道:“未曾想到你对那沈小姐这般情谊深重,那只能如你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