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老丁打了个激灵,他虽在孙家多年,主家除了克扣月钱外对他们做奴才的到也没有其他苛待,只是奴才做惯了,听见上头的人说话严厉些,脚腿子自动就软了。
老丁腰弯得更低,期期艾艾地说道:“老夫人,今早赖婆子等人来奴才这里领月钱,奴才早就报账算明白了,就等着发银子了,幸而春种姑娘提醒,说崔嬷嬷发了话,要我等到老夫人这儿拿钱。”
老丁说完将头埋得更低,他不敢看里面的主子是什么表情,在来得路上他忽而醒了过来。
他上了春种的当了。
崔嬷嬷只给他下了推人去夫人要银子的命令,他按命令行事就行,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春种哄骗着往老夫人这里来呢,他虽然也等着银子,可他家就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犯不着为这点银子上赶着得罪了老夫人。
万一将老夫人惹怒,转身把他卖出去,他年纪大了,如何禁得起这样的风波。可惜春种那丫头太聪明识破他想半路尿遁找帮手的计策,现如今,把他架到这火炉上烧。
孙母冷着脸看向崔嬷嬷,眼睛里似乎在说道:“这就是你替我办的事?!”
崔嬷嬷吓得连忙厉声说道:“胡说,我何时说过到老夫人处拿银子!”
“老夫人明鉴,夫人叫我来也是为着给丁账房等人做个见证,前几天崔嬷嬷到我们夫人那儿,亲口说得缺了银子只管到老夫人那儿取就行,今日赖婆子等人到夫人这里讨要月钱,夫人心善自然同意了。”
“可夫人也说了,她手里就连压箱底的嫁妆银子都拿给老夫人了,实在没有余钱,又想着崔嬷嬷特意来夫人这儿说了这一通话,不就是,老夫人体量夫人的难处,知道夫人手里也不宽裕,又体量了底下人生活不易,特意让老丁到你这儿来拿钱了吗?“
“夫人说,老夫人这是又把面子功夫给了夫人,又把里子好处给了底下人,像老夫人这样的好主子,自是千百年难遇,叫我一定要给老夫人叩拜,替夫人和大伙谢谢老夫人。”
春种说完,不紧不慢缓缓跪了下来,对着孙母扣了三个头,账房老丁人最机灵,立马跟在她的身后,跪了下来,赖婆子等人回过神来,纷纷跪了下来,对着孙母扣起了头,一边扣一边呼喊道:“谢老夫人开恩。”
孙母被众人架到了高处,脸上一阵红一阵黑,她若不答应,何氏的丫头在此,不出一个时辰,满街的人都知道他们孙家苛待家仆,挪用媳妇嫁妆银子的事,那她这辈子的名声就算完了,若因此牵连到儿子科举,女儿嫁人,那她就是立刻死了也合不上眼。
她若答应,府里上下几十口人大半年的月钱,又是一笔巨款,像孙母这样穷过又富过的人,就是多花一个铜板她的心都要颤三缠,更何况一笔巨款。
孙母不想答应,也不愿意答应,可再不愿意,也不敢那孙家的名声去赌,若是眼神可以杀死人,春种早被她的眼神杀死了,孙母恨恨地把目光收回来,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崔嬷嬷,然后冷着脸对着账房老丁说道:“将账册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