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了一遍看过的高氏宗王、皇子乃至皇帝,心想自己不喜欢太子还真没什么道理。
更难得的是,路过膳房,高殷见到几个小宫人工作繁累可怜,又唤她们过来赏了些钱,赐了些酒食。
“还不快谢过太子?遇到仁心的贵人,你们可真是有福气了!”
宫女们身材瘦小单薄,哪怕有成年者,看上去也像是孩子。此刻她们抬起头,看了一眼同样年龄的太子,马上又低下去歌颂太子的仁德,还有人磕在地上传达更高的恭敬,让高殷动了恻隐之心。
其中一个手上满是伤痕,高殷唤她起来,问她叫什么名字,这宫女受宠若惊:“奴、奴婢叫石梅,梅花的梅。”
顿时,她便感觉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包含各种复杂的情绪,于是她不由得摩挲手指,用伤口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这名字不错,梅花绽于腊冬,傲立严寒,不惧风雪,恰与你相配。谁人给你起的?”
石梅心中一梗,强忍着:“是阿姊。”
“噢……如今她也在这?还是在别处当差?”
一股凝重的气场压在石梅身上,她是新来的宫人,并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也不允许她卖弄悲惨来讨赏。她的存在是为了服侍贵人,让贵人开心,而不是让贵人们为她浪费时间。
“阿姊已经过世,奴婢今日有幸得到太子赐食,她泉下有知,定然感到欣慰。”
石梅没读过书,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好,但周围的宫女都松了口气,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同时她们心中也对石梅鄙夷起来,拿死去的阿姐来奉承太子,实在太过了些,换作自己必然不会如此。
高殷听着可怜,让人给这些宫女都赐些膏药,青蕊不住夸赞,又将太子引导到别处,她可不是让太子来难受的。
待太子失去踪影,这些宫人才敢起身,更多比她们年长、有资历的女官围了上来,夸着她们的运气,实际上夹枪带棒、暗藏讥讽,小宫人们不得不承受着。
列位女官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走她们的钱,但转过眼,有一百种办法让她们乖乖上贡,其中石梅的态度让人尤其满意,不住地弯腰鞠躬,只说调来段妃宫里是她的福气,以后还要承蒙各位上官照顾,近日她就会拿出所有积蓄,为上官们准备一场盛宴。
这样抵消了她被太子看中的福气,更加鄙夷她的同时,都称赞她的懂事。
这些女官离去后,石梅又被同职的宫人们排挤,太子赐下的没吃完的酒食也不知到了哪里去,不远处传来嬉笑之语,石梅无处可避,便坐在一处僻静之地,任由脑海泛起对姐姐的回忆。
“你的运气还真好,既被上人看中,又得到太子问话,若是给你个机会,成为妃嫔也不像不行。”
一名宦人出现在石梅的身侧,调侃着她,石梅对此没有回应,只是拿出藏起来的髓饼,她们吃的食物可没有太子赐的美味,冷漠而坚硬,必须用力咀嚼和吞咽才能果腹。
宦人继续说着:“你没忘了目的,可真叫人欣慰,上人也是怜惜你,知道你要报仇,才让你来到这儿的。”
“机会是有,你可要好好把握,若是运气好,千古之后都有你的名字,至少在这齐国,必定无人不知。”
“我只要报仇。”
石梅的语气冷静得可怕,她甚至对宦人的试探产生了反感。
仇恨是激起杀意的力量,必须像血液一样时刻保持新鲜,耗费在这平日的琐碎里只会是无用功,在意淫和恐惧里渐渐沉沦为褐色的污秽。
她尽可能地保持对姐姐的思念,唯独不敢溯响姐姐的死,那是盛宴上最丰盛的主菜,必须用来宴请齐国最尊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