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鸦 作品

第62章 录尚

 民意代表这一招,许多君主都玩不好,像高洋杨坚武则天这类,还处在努力装饰,迎合谶言的阶段。 

 但玩得好的,那可就无往不利,例如王莽,不怎么流血就完成了汉新禅代。 

 只是这样也等于全盘承接西汉的弊病,若不是过于取巧,没有解决西汉末年的社会矛盾,导致新朝崩坏,汉朝复兴,王莽的评价绝不会低于刘邦加刘恒。 

 假设王莽要是真的能在不发动战争、大规模死人的情况下整顿西汉危局,缓和社会矛盾,那甚至可以说是千古圣主,后世君主立宪的楷模。 

 “太子像是要走同一路子,他这步棋虽然险,却是看准了才走的。换任何一帝,都不容许臣子如此,可他偏偏是天保之子,未来延祚的储君。” 

 王昕说着,微微一叹:“甚至若再早个五年,天保也不会容许太子如此行事,可又偏偏、天保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只恨太子不能尽得其泽,又怎会阻止他呢?” 

 “沙弥,现在知道自己要对付的太子,是何种人物了吧?告诉我,此书如何不让我颤栗发抖,为汝担忧?” 

 王晞听得脸色煞白,心里虽然仍觉得是危言耸听,但潜意识中的危机本能提醒他,若真如兄长所言,那他面对的对手,可谓是一个天生的领袖。 

 与这样的人较量,殊为不智。 

 这一次,他的确听进去了:“兄长所言,沙弥……会多考量。只是我追随常山已有多年,不可骤离,何况如兄长所言,太子羽翼丰满,也无我等容身之处。” 

 王昕沉重点头,他知道弟弟的性子,不能说马上劝他回头,但好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宁可把太子想得深邃,也不要轻易为敌。 

 他忽然有所感慨:“我还奇怪,太子怎么突然写起什么小说来了。而后才明白,这其实就是私史。” 

 沉吟片刻,王昕才接着说:“从文风中可见,太子并不忌讳祖先发家时的难事,然而魏少傅编写的魏书,多选择依附自己的官员,且对他们的先祖过度粉饰溢美,这就有了沟壑。” 

 “不是现在,但或许在将来,太子和魏少傅理念有差,必有矛盾,到时你便从此入手。” 

 王晞记住这句话,他的兄长有个臭毛病,就是对谁说话都很直接,但对应的优点就是言辞犀利,往往切入主题。 

 王昕与邢邵关系匪浅,邢邵曾举家投奔王昕,有士兵要逮捕邢邵,王昕也用身体遮住邢邵,大呼抓邢邵先抓我。 

 后来王昕审判一件案子,有人杀害同行的伙伴,被抓住后不服,王昕说死者已经回不来了,而你安然无恙,怎么可以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这个案子被邢邵当做笑料说给高澄听,王昕也不惯着他,直接跑到邢邵面前说他不识造化,出来又和别人说邢邵真该死,自己已经骂过了。 

 魏收与邢邵互相诋毁,两人各树朋党,而王昕也没有因为和邢邵的关系,失去公正的立场,总是就事论事。 

 面对亲朋好友,王昕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劝谏和引导,也会在必要的时候赌上性命去帮助,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可在眼下的齐国不但不能施展才能,反而还会有性命之虞,王晞深切地为兄长悲哀。 

 对于太子,他心中的情感也更复杂了一分,若无太子出手,兄长必然丧命,可他又挡在自己与高演的路上。 

 莫非我是明珠暗投的愚拙之人也? 

 一个想法忽然冒出,立刻被王晞摁灭,他绝不是如此不忠不义之人。 

 扳倒暴君,还齐国一片清朗,王晞相信也是为了所有人好,强行忽视高殷,认为他是掰正齐国所必要的牺牲。 

 虽然自己主意还是未改,高演仍是心目中的英主,但离开前,王晞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若是常山续统,沙弥必令兄长拜得相位。” 

 “再说吧。”王昕失去了谈话的兴致,重新躺回去。 

 寒风吹来,他紧了紧被褥,心中想到: 

 如若太子得胜,我又拿什么保住你呢,沙弥? 

 …… 

 翌日清晨,齐国皇都昭阳殿被阳光笼罩,飞檐斗拱似苍鹰展翅,配合日光投射着皇家的尊荣。 

 自天保元年九月起,高殷就入居凉风堂监总国事,不过那时他才六岁,监总国事只是个名头,更多的是在大臣簇拥下读书受教育,这也是高殷很汉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