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琅彩 作品

【肆-19】买卖买卖,很多时候收买的是人心(第2页)

 

“郭老伯?好像打麻将见过,成日穿着拼成ralph Laoren的polo衫,说他儿子在美国硅谷……”

 

裴烁脸色愈发难看:“他儿子之前出车祸去了,他有一点点老年痴呆,不太记得事。”

 

她见状连忙补了一句:“不过我常常给他喂牌的,还有一起玩的16号楼楼长顺姨,我今天才给她送了一盒进口马卡龙。”

 

他叹了一口气:“顺姨有糖尿病。”

 

叶咏欣语塞。

 

“咏欣,你是不是也觉得,只要接近讨好那些关键人物,收买人心就好。调研可以随便做做样子,是但[3]找个三唔识七[4]的鬼佬背书,反正高帽能戴就戴,作个古仔把戏唱好就行……”

 

他一股脑把肚子里隐忍的火都发出来,说到最后忍不住扶着墙干呕起来。他恨不得把今天喝过的酒、听到的话全部吐出来,到最后喉咙又干又腥,却什么都呕不出。

 

叶咏欣在一旁默默看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

 

“所以,阿烁,你现在后悔了吗?”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让他好受一些,“你当初为什么要站钟明辉呢?”

 

他接过水,一口气喝掉半瓶。

 

水滴一路沿着嘴角顺着下颌流到脖子,濡湿了白色的衣领。

 

是啊,为什么呢。

 

“你也承认你违心了吧,当初跟我说什么没所谓的,你对这条街和这里的人没啥来往,绝不会感情用事。”

 

裴烁用手背一抹嘴角,哑着声说:“你不也是自欺欺人。”

叶咏欣一愣,哼了一声:“我哪里和你一样!”

 

说罢,像是怕被抓住什么小辫子似的,急急脚踩着小高跟离开了。

 

-

 

何美珍出去买菜回来,见到一个手长脚长的人坐在楼梯,头埋在膝盖上。

 

“烁仔?”

 

裴烁迷蒙着抬起头,扶着旁边的墙直起身子:“不好意思,美珍姨。”

 

“你怎么不进屋啊?”

 

“我早晨出门急,忘了拿钥匙。阿嫲今天约了戏友去莲花山住两日,我没理由催她回来……”

 

“正傻仔,那你敲我们门啊,年年在家啊。”何美珍二话不说拉着他进屋,“来来来,今晚来姨这里吃饭。”

 

他只得半推半就进了门,一看到纪年坐在餐桌前,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态,一时像个木头般杵在门口。

 

幸好何美珍话多,一直拉着他问东问西,而他便借故帮手摘菜洗米,赖在厨房里不出去。

 

“来来来,烁仔饮汤,冬瓜荷叶煲水鸭。”

 

“真的好久没喝到美珍姨煲的靓汤了,还有煮的菜,”裴烁低头喝汤,连声赞叹。

 

何美珍眯眯眼笑:“哦哟你都是出过国读书的人了,吃惯西餐锯惯牛排,我这都是家常汤家常菜,没什么稀奇的。”

 

“国外的东西真的不好吃,跟我们口味差太远了,我出国吃不惯,都是自己去唐人街买菜自己煮,”裴烁淋了一大勺排骨豆豉汁,开始扒饭,“我还去过唐人街卖牛杂同鸡蛋仔呢,大家都叫我‘牛杂小王子’,我还用牛杂去换隔壁档口的叉烧回家焖饭吃。”

 

纪年听得差点呛了口汤。

 

这个牛杂小王子从中国“囍帖街”卖到英国“唐人街”,真是好架势。

 

何美珍听得又新鲜又心疼,连忙给他夹菜:“你慢慢吃,慢慢吃哈……”

 

纪年喝完汤起身装饭,看他低头猛吃,衣领内裸露的后颈好像隐隐有一行黑色的线条。

 

这次她看清了,并不是项链,倒像是一行纹身。

 

吃完饭,裴烁便礼貌地告辞,要回酒店。

 

才走下四五级楼梯,身后门又“咔”地打开了。

 

纪年跟了下来。

 

“我去买生果。”她解释了一句。

 

“哦。”

 

他应了一句,侧身让她先过,跟在身后。

 

“昨晚……”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唤住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没忍住,想亲你。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句。

 

走下半层,转弯。

 

窗外的月色朦胧地照进来,笼罩着两人。

 

“我昨天碰见林亚瑞了,他说什么时候大家一起约个饭,叫上岁岁和陈家栋,”裴烁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只可惜,悠悠不在。”

 

纪年又“嗯”了一句。

 

再下半层,拐个弯,月亮看不见了。

 

她的脚步慢下来,轻叹了一声:“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六个人才可以重聚。”

 

裴烁看着她的背影,安静地跟在身后。

 

“咔——”她按下开门按钮,用力地推开那老旧的铁门。裴烁快步走上前,从后伸手帮她一起往外推。

 

“诶……”

 

门后有女孩子轻呼一声,连忙退了两步。

 

纪年马上说道:“抱歉,没看见……”

 

下一瞬,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裴烁松开手,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地关上,引得楼道的灯啪啪地亮了三层。

 

他也呆在了原地:“你……”

 

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推着一个大大的拉杆箱,温温柔柔地对着他们笑。

 

就在这时,拉杆箱后怯怯地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扒着她的大腿睁大双眼看着纪年和裴烁。

 

“来,喜喜,”她轻轻牵起小奶娃的手,“叫人吧。”

 

小姑娘皱了一下鼻子,羞羞涩涩地唤了一句:“靓靓姐姐好,靓仔哥哥好。”

 

月亮从云间走出来,白纱似的月光轻柔地笼着这三大一小。

 

纪年觉得有水汽从眼里漫出来,朦胧了眼前的景色。

 

“悠悠,你终于回来了。”